可是如今他是帝王,是“朕”,是……與她遙不可及的距離……
“您醉了!”
“朕沒醉!”
“若沒醉為何會以九五之尊糾纏一個宮婢?”
連城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淋下,風佑鬆開手後退了一大步,猛地搖了搖頭,連城立在眼前,一身素白,眼神孤傲而決絕。
“過了明日就不是了!”風佑的聲音變得冰冷,似乎清醒了過來,連城低下身福了福,緩聲說道:“求皇上收回臣命!”
風佑挑高了眉看她,連城繼續道:“如果皇上認為一場婚宴能讓哥哥上當那就大錯特錯了,哥哥他從來就是一個冷情自律的人,不會為了我而涉險,更何況這場昭然的鴻門宴!”
“哦?那要是他會來呢?”
聽他這麼問,連城的眼角斜斜掠起,餘光裡見他冷冷的看著自己,還是那雙眼睛,旁觀盡了多少風光和瘋狂的眼裡,不會再有什麼憐憫和同情,更無謂歡喜和憎恨,可卻好似暗地閃動,幽深的藍裡,流露出層層疊疊的灰,雙目交接,金色與湛藍之間,本就阻隔著天與海的距離……
“那也不會成為你立後的理由!”
“對,但若他不來,會成為你再次被廢的理由,以及……讓他人頭落地的理由……”
隨著一聲沉悶、沙啞的聲響,通往朝陽殿的大門開啟了。看著腳下的紅毯連城還記得上一次踏上時的感覺,那一日是豔陽,抬頭能看得見指縫中斜射進來的陽光和在陽光中浮動的塵埃。時隔四年,她再一次站在這個位置,迎接她的卻是綿綿細雨。
沙沙的雨,就像曾經一個人靜靜的在四尺宣紙上練習草書一樣,沙沙的劃過一道又一道的墨痕。整個宮城在雨水的浸淫中顯得清冷,清冷的失去了繁華的味道。
順著紅毯緩緩地向前走,伴著莊重的禮樂,連城看到所經過的每一張臉孔都包含著隱忍的意味,唯有夾道的青銅雕像空洞木然,懶懶地注視著眼前的雨霧,於是,那悄悄滑落細流就成為了此時死氣沉沉的潮溼空氣中惟一的自由。
踏上臺階,接過風佑的手,他掌心火熱,但卻神色肅然,眼神裡透著微微的冷,凍疼了連城的心。轉身,腳下的人在雨霧中朦朧起來,時隔四年,她又站在了這裡,木然地接受著上天對她的諷刺。他們的婚姻就是一場情感與耐力的戰爭,彼此背叛的戰壕,爭吵與漠然如同流箭將心穿透的支離破碎。他還在堅持什麼?偷偷看著身邊男人的側臉,英俊、果敢,但也同樣的冷酷無情,也許對於她,他早已變成一種無奈的拉鋸,從心到身體,哪怕拉鋸的過程中,它們都變得血肉模糊,他也無所畏懼。
連城的心涼涼的,禮讚官冗長而枯燥的詔書讓她覺得煩躁,彷彿那只是愛情的祭文,手指輕輕的鬆開,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是佔有還是報復?連城不懂他的心,但這場盛大的冊後典禮,絕不是他給她的愛情!
禮讚官拖長的聲音讓人厭煩,雨似乎大了起來,連城的手微微鬆開,卻在下一刻被人握得更緊,那冗長的詔書如同祭文,讓連城想起墨蛟死去的那一個白天,同樣的雨,將她心中的疼痛的感覺沖刷的乾乾淨淨。
禮讚官停下的瞬間,那通往朝陽殿的門又開了,響聲在空曠的宮殿中顯得格外的刺耳,連城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想要仔細看清前方,可原本緩潑的大雨卻漫天肆虐起來。一片蒼茫中,那緩緩走來的黑色身影,連惑的面容依舊是那種不真實的俊朗,帶著微笑,走在連城剛剛走過的紅毯上。這標榜帝王威嚴的大道被他踩在腳下,顯得那樣的自然與散漫,他黑色的鎧甲將紅毯襯得更豔,紅的似乎要滴出血來。
風佑的嘴角揚起了冷笑,撇開連城走下臺階,迎著他而去。
“你真的敢來?”
“為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