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了曾經活在世上的人們的不被理睬的哭泣,還在嗚嗚咽咽地像一群失落在寒冷而又可怕的星球上的孩子……我想要得到的如此少,我要求得到的如此少。這應當是……”車輪還在轉。現在它開始旋動,愈來愈慢,似乎不再前進,它像是靠著身上最後流出的血在推動,血漸漸流光了,他的身體比一片被遺忘的落葉更輕,比漂浮在水面的渣滓更無價值,他頹然不動地倚在窗邊,胳膊下沒有實感,雙手也失去了重量;這可能是完結的時候了,就在此刻。
他們像是在耐心地等待他抓住什麼東西,喘過一口氣,等著他以最後殘存的榮譽、自豪和生命,再次確信自己的勝利和願望。他聽見自己心臟上方的轟鳴愈來愈響,轟隆隆地連成一片。開始時那聲響像穿過林間的一聲長嘆,然後呈現出他們的形體,像是幻夢般地從泥雲塵霧之上浮現出來。他們一晃而過,俯身騎在馬背,手執韁繩,佩帶利器,快馬加鞭;他們人喊馬嘶地席捲而去,如潮洶湧,奔騰的野馬有若掀起的驚濤駭浪,利器閃爍有如火山迸噴。他們賓士而過,霎時不見蹤影,只剩下塵土飛揚,遮蔽天空,淹沒進現在已經完全降臨的黑夜。然而他仍然倚在窗邊,他纏著繃帶的頭部顯得很大,失去了輪廓,支在兩條扶在窗邊的胳膊上。他彷彿還能聽見他們:號角勁吹,馬刀砍殺,嘚嘚賓士的馬蹄聲漸遠漸逝。
二十一
這個州的東部住著一個傢俱修理工兼經銷商,最近去了田納西州一趟,運回透過信函購買的幾件舊傢俱。這次旅行他駕著拖車(車後掛了一間背後開門的活動屋),同時帶上宿營的裝備用品,省得沿途住旅館;由於是一輛嶄新的拖車,他不想以超過每小時十五英里的速度行駛。回家後他把途上的一段經歷告訴妻子,這段經歷當時他就覺得有趣,事後仍感到好笑,值得重提。他覺得這事有趣並認為重述時他會使之娓娓動聽,多半是因為他和他妻子的年紀都不算老的緣故,而且他離家已經一星期有餘(那是中速行駛的結果,他覺得控制車速是明智的)。那段故事涉及兩個人,他在途中順便搭上的兩位乘客,他提到那城鎮的名字,在密西西比州境內,在他進入田納西州之前:
“我決定加些油,已經減慢車速朝著加油站開去,這時我忽然看見一個面目和善的年輕女人站在路邊的拐彎處,像在那兒等候我經過,好主動搭她一程。她懷裡抱著什麼東西。開初我沒看清,也完全沒瞧見跟她一道的那個男人,直到他走上前來同我說話。起初我認為,剛才沒瞧見他是由於他沒同她站在一起。後來才明白,他是那種不是一眼就能看見的人,要是他獨個兒站在地勢低窪些的地方。
“他於是走上前來,我有點兒急急忙忙地說:‘我可不去孟菲斯喲,如果那就是你們想去的地方。我正要往田納西州去,要經過傑克遜城。’於是他說:
“‘那很好。這正合我們的意。恰好順路。’接著我說:
“‘你們兩個要往哪兒去?’他瞧著我,像一個不慣於撒謊的人得臨時編造一個謊話,但自己明白即使說出來別人也不會相信。‘你們只是到處遊逛,對不對?’我說。
“‘是的,’他說,‘就是那樣。我們在旅遊。由您載我們去哪兒都會幫我們不少忙。’
“於是我叫他上車。‘我想你們不會搶劫我,把我幹掉吧。’他去領了她一同回來。這時我才發現她抱著一個嬰兒,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他扶她從掛車後門上車,我說:‘你們哪個人來這兒的座位上坐好嗎?’他倆合計了一下,然後她來到座位上,他又去加油站拿來一個仿皮革的紙箱子放進車裡,然後鑽入車內。這樣我們開車上路了,她抱著嬰兒坐在座位上,不時轉過頭看他是不是摔下車了什麼的。
“起初我以為他們是兩口兒,根本沒想別的,只覺得這麼一個健壯勻稱的年輕姑娘咋會喜歡上他。他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