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種地方的人,年紀又和她姊姊差不多,都是打扮得十分時髦的。起初是他們
家裡少奶奶學樣穿起來,後來又再由少奶奶,把這種風氣傳染到了小姐,因至一家
人都俏皮起來。”李冬青笑道:“你還說人俏皮,你呢?”梅雙修道:“我也只是
出來穿穿。她們在家裡,也是這個樣子呢?她家裡很好玩的,鋼琴,話匣子,小電
影機,樣樣都有。沒有事,到她家裡玩玩去,好不好?”李冬青道:“我不去!我
穿得這樣襤褸的衣衫,到她家裡去,不要把我當是梅小姐的老媽子嗎?”梅雙修笑
道:“胡說,你這豈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以後我到你家裡來,決計不穿綢衣服,
免得來一回,受你一回奚落。”李冬青笑道:“你不要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這是一
句真話。你哪裡知道,富貴人家,主人倒罷了,他們底下的那班僕役,眼界十分高,
你稍為衣服差一點,他就瞧不起你。我們何犯著去看底下人的眼色?所以許多朋友
家裡,我都不願去。不知道的,說我性情如何做,我也不必去強辯。”梅雙修道:
“唉!這樣說,你這許久沒有到我家裡去,難道是我家裡那些東西得罪你了嗎?”
李冬青笑道:“那卻不是,你不要疑心。因為你住在東城,路實在太遠,是我懶勞
動罷了。”梅雙修道:“我怎樣來看你呢?我來看你,就不怕路遠嗎?”
這句話說出來,逼得李冬青沒有話說,只是微笑了一笑。說道:“好久不見,
見了面,我們又開辯論會了。昨天南貨擔子到我家裡來,我買了一點東西,今天上
午,你不要走,在我這裡吃午飯。”梅雙修道:“什麼南貨擔子?”李冬青道:
“這大概是寄居北京的江浙人,沒有事幹了,就做這個生意。擔子上,是江浙人喜
歡的零碎東西,吃的用的,都有一點。他走街上過,看見你門口宅名牌子上,寫了
江浙的地點,他就歇在門口,操著鄉音兜生意。大概作客的人,聽了鄉音,總是有
一種感觸的,再看見故鄉的東西,少不得買一點。因此這挑南貨擔子的人,倒也不
少。”梅雙修道:“我們廣東人,也是這樣。有廣東人,專挑著廣東貨賣。牙刷子,
梳子,點心,叉燒肉,什麼都有,我見了就喜歡買。”李冬青嘆道:“鱸魚蓴菜之
思,古人都所不免。說起這話,我就心似火燒,況且我又是個沒有用的女子,帶著
一個老母,一個弱弟,飄流在外,怎樣了局?”梅雙修道:“你又傷起心了,大家
過一天算一天罷了,白急些什麼呢?我不懂什麼文學,不敢高攀說是知己。但是我
們老同學的情分,是不薄的。我活著一天,我總和你分一天憂。”李冬青道:“你
自然是好意。我也是個人,指望著你扶助我,我好意思嗎?”說到這裡,笑了一笑
道:“況且你不小了,年一年二,就有婆婆家了,還不知道在南在北呢。”梅雙修
臉一紅,笑道:“胡說八道。”
這時,李老太太戴著一副老花眼鏡,一隻手拿著一根針,一隻手拿著一條線,
在那邊上房走了過來,老早的說道:“你給我穿上這管針。”她一掀門簾子,梅雙
修笑著叫了一聲伯母。李老太太笑道:“原來是梅小姐,怪道剛才我彷彿覺得有一
個人進來呢。”梅雙修道:“一進來,就和冬青說上話了,忘記去看老伯母。該打!”
李老太太道:“那卻不敢當。我們這孩子,總是懶,早應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