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怕踢嗎?”富家驥聽說,站著用那踢球的皮鞋,輕輕的踢腳下的花盆,卻是低
著頭好笑。富家駒在西邊廂房裡伏案對窗看書。聽說,也站起來,隔著玻璃窗戶對
富家驥道:“老三,除了踢球,就沒有別事嗎?”富家驥道:“我哪裡踢了球?”
富家駒道:“你說沒踢球,你照一照鏡子,你的臉,給太陽曬得通紅,還沒有退呢。”
楊杏園道:“踢球倒是一樣正當的遊戲,和體育很有關係。”富家駒走了出來,對
楊杏園道:“楊先生,你不知道,他們踢球,有許多規定,都是妨礙功課的。據他
自己說,教員不好的那堂課,踢球。大家不愛上的那堂課,踢球。下雨之後,天氣
晴了,踢球。這還罷了,每日下午,最後那一堂課,恨不得他立時就完,馬上好去
踢球。這個時候,人雖在講堂上,心就早走了。這哪裡使得呢?”楊杏園笑道:
“這踢球的趣味,不過如此,何以這樣喜歡?”富家駿道:“我也是不解呢。”富
家驥笑著對富家駿道:“各喜歡一門,就各有趣味。譬如你抽屜裡那些個本子,都
是你瞎塗的。誰也沒注意你那個東西,你就寶貝似的,把它放好。而且一天到晚,
還是塗,塗完了又裝到抽屜裡去。試問,這又有什麼意思呢?”富家駿當著楊杏園
的面,有些難為情。說道:“這是練習做文,說什麼有意思沒意思。”楊杏園也覺
得富家驥小孩子脾氣,太不給哥哥留面子,說話竟一點不客氣。便插嘴把他兄弟的
話頭扯開。對富家驥道:“這回華北運動會,你們學校裡也有人加入嗎?”富家驥
聽說,平白地一跳,笑道:“我就想去呢。現在幾個中學,正預備賽。賽球得了結
果,就可以舉出選手來。”楊杏園笑道:“這個樣子,大概你對於選手很有希望。”
富家驥道:“別的學校裡,我不敢說。我們學校裡,他們踢球的,都踢不過我。”
說時,微微一跳,作了一個踢球式,頭上的亂頭髮,掀將起來。
楊杏園看他這樣遊嬉跳浪的情形,心裡想道:“富學仁想把他的子侄,都學文
學,我看第一個,就是他的令郎不行。”便對他們弟兄道:“我看你今昆仲,都有
一樣高尚的嗜好。老二是喜歡發表作品,大概總和朋友組織了一種什麼社,發刊了
許多刊物。老三呢,不必說,是喜歡體育的。但不知道老大喜歡什麼?”富家駒笑
道:“要說嗜好,樣樣都有,可是沒有什麼專門的。”楊杏園道:“這要什麼緊,
可以直言無隱。”富家驥道:“他喜歡聽戲,我們一家人,都叫他戲迷呢。”楊杏
園道:“這是吾道不孤了,我就喜歡聽戲,我明天要和密斯脫富叨教戲學。”富家
駒道:“聽是愛聽的,唱實不會。前些個日子,沒有事,花了五塊錢,請了一個教
戲的,教一出《洪羊洞》,我只學了五天,我就把五塊錢送了他不幹。”楊杏園道:
“那是什麼道理”富家駒道:“咳!不要提起,實在麻煩。我聽戲聽慣了,隨口唱
出去,也不覺得怎樣難。可是請人一教,那簡直全是毛病,唱的字分了板眼,又要
分尖團。那還是規矩上的話,不去管它。他又要你唱的味兒,和他一樣。這一句你
要唱不會,你就得唱個二十遍,三十遍。越是教得多,越是唱不對,自己真弄糊塗
了。再說這位教戲的,和他親近,也就有礙衛生。這樣的熱天,還穿藍布長衫,也
不知道多少年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