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上的茶杯,隨手的拿著,開水流出來,大襟上溼了一大塊。阿毛笑道:“老七,
你快點好罷,楊老爺為你的病,心都不在身上了。”楊杏園倒鬧得怪不好意思的,
將茶杯放在茶几上,伸著手站在白爐子邊烘火。停了一會,他便把糖果匣子開啟,
送到梨雲枕頭邊,說道:“你吃不吃?”梨雲把頭略微點了一點,他便揀了一粒玫
瑰色的,送到梨雲嘴裡。梨雲吃了一粒,楊杏園揀了一粒碧葡萄色的,又要遞過去,
梨雲搖搖頭,哼著望裡一翻身,不多大一會,又翻轉來,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睡
了。楊杏園看著梨雲的臉,越發的瘦了,皺著眉對阿毛道:“這是怎樣好?”這句
話,梨雲又聽見了,眼睛復又睜開來,嘆了一口氣道:“哎喲!救苦救難觀音菩薩,
快點保佑我好罷。哎喲,姆媽,我難過煞喲。”楊杏園禁不住便坐在床沿上,伸手
去替她理一理額角上的亂髮,說道:“你耐煩一點罷,慢慢的就好了。”說時,指
著鏡臺上的兩盆梅花道:“我替你買來的,好不好?”梨雲勉強笑了一笑。楊杏園
便折了一小校,上面有兩三朵花,兩三朵花蕾,遞給梨雲。梨雲在被裡伸出瘦手來,
接過去,湊在鼻子上聞了一聞,放在枕頭邊,閉著眼睛,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停了
一會,楊杏園看見她真睡著了,便穿起大衣要走。阿毛正要說話,楊杏園指指床上,
又搖搖頭。楊杏園走出來,阿毛送到外邊屋子裡,才說道:“老七這病,有六七分
沉重,我看要快點想法子才好。我的意思是送到醫院裡去為妙。她的姆媽醒來的時
候,你可以告訴她,若是大家都願意,這筆款子,歸我負責。”阿毛笑著一一的答
應了。
這日楊杏園回來之後,偏偏事情接二連三的來,忙得不能分身。晚上在報館裡
正編稿子,阿毛忽然打了電話來,說是七小姐的病,現在不好得很,請你快來看一
看!楊杏園聽見這話,把電話機掛了。回頭一看長桌子上,稿子又是一大堆,坐下
去一句話也不說,一陣風似的,就把稿子編好發下去了,便匆匆忙忙地到櫻桃斜街
來。到了門口,他下車就敲門,這時已經快一點鐘了,門關得鐵緊,半天也敲不開。
好久,好久,只聽見門裡,一陣拖著鞋子的聲音,接上就有人說道:“誰呀?老二
嗎?半夜三更,又不知道在甚麼地方灌了黃湯回來,這樣驚天動地的亂打門。”楊
杏園一聽是個山東漢子口音,心裡一想說:“錯了吧?”這時,那人已經把門開了,
隔著門裡面,星光底下,露出一個大院子,心裡不覺說一聲糟了。但是事到如今,
退也退不了,只得說道:“勞駕!你們這裡有一家姓吳的江蘇人嗎?”那人氣憤憤
地道:“俺這裡都是山東人,誰也不姓吳!這半夜把人家在炕上轟起來,是……”
楊杏園道:“那末勞駕得很,晚上看不清門牌,我問錯了。”那人一聲不言語,砰
的一聲,把門關上。楊杏園碰了一個大釘子,自己未免也好笑起來。倒是他的車伕
認得,說再過去三家才是呢。兩個人在暗地裡走到那門口,楊杏園又仔細看了一看
大門,覺得對了,這才敲門。一會兒門裡有人問道:“啥人?”楊杏園聽出是阿毛
的聲音,便答應道:“是我。”阿毛一邊開門,一邊說道:“楊老爺,這是怎樣好
呢?七小姐恐怕是不中用了。”楊杏園大為一驚,急向裡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