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不算十分漂亮,他是江蘇人,衣帽鞋襪卻十分時髦,學堂裡有整個月不去,倒
是遊藝園每天少不了來一回。他來了又不正正經經的聽戲看電影,東處站一會,西
處跑一會,只在男女混雜的地方亂鑽。”楊杏園道:“這種事很多,也不算什麼新
聞。”洪俊生道:“還有啦,好的在後面呢。他一年到頭,專在這裡面鬼混,認識
的婦女確是不少。他現在又想出新鮮辦法來了,說是在外頭胡鬧,身體很是吃虧,
若再花錢,未免太冤。就此改的宗旨,專門注意有錢的姨太太,只要能給他錢,年
紀雖老一點,姿色差一點,都不講究。俗言道的好,物以類聚,他們也居然有這一
黨,這就是社會上所叫的拆白黨了。前幾天,我無意中和他在一處玩,忽然碰見同
雙飯店的劉掌櫃c他疑惑我是他們一黨,第二天他就特地找到我,問我怎樣認識那華
國大學的學生。我說不過是在一處看戲認識的,沒有什麼深交情。劉掌櫃說:‘那
就好辦了。老實告訴你,現在有個很好的姨太太,託我在外頭找一個人。提出三個
條件,一要是學生,二要年紀輕,身體結實,三要是江蘇人。這第二第三兩條,我
都有法子辦,學生我卻一個也不認識,實在不容易找。我看那天和你先生在一處的
那位學生,倒樣樣可以對付。’我起初還說:‘人家是規規矩矩的大學學生,不做
這樣的事,你不要瞎說。’他笑說:‘洪先生,我們一雙眼睛,也不知道看過多少
把戲。他是個什麼人,我還看不出來嗎?’我說:‘猜是被你猜著了,不過他也是
一個大滑頭,他願意不願意,他必定要自己審度一番。等我探探他的口氣再說。’
劉掌櫃說:‘你只管去說,我包他願意。’我聽了這話,當真代他轉達,居然一拍
就合。今天晚上,是他約雙方在這裡會面的日子。誰知道劉掌櫃臨時變卦,要男的
方面,現拿出一百塊錢來,作介紹費,另外還要寫一張二百元的借字,限定三個月
以內還清。你想男的方面,還沒見著女的是老是少,是長是短,哪裡會肯拿出這一
筆錢?我聽了擱在肚裡,就沒有去,所以還沒有見面。那位學生,痴心妄思,還指
望在這裡面發一筆財,你說好笑不好笑?”楊杏園道:“他既然索這一大筆介紹費,
必定成功以後,有些油水,你何不替他辦成呢?”洪俊生搖搖頭道:“你哪裡知道,
這一班青年獵豔家,和窯子裡的妓女一樣,外面風流儒雅,見了婦女十二分溫存體
貼,實在他的心比毒蛇還惡,你不給他錢,他先不願意,他哪裡還能拿錢出來呢?”
楊杏園只管和他說話,不覺得夜已很深,回頭望望那邊戲場,鑼鼓無聲,戲早散了。
花園裡面,萬籟俱寂,抬頭望樹頂上的月亮,亮晶晶地,那些染了露水的花枝,被
月亮照著,葉子上都放出一種光彩。說話的時候不覺得,這時風從樹裡頭鑽來,吹
在身上,很有些冷。再聽聽遠處,一陣陣的人聲如潮水一般,正是大門口遊人和車
馬喧闐的聲浪,破空而來。這時楊杏園和洪俊生的談話,雖然沒有說完,時候不早,
只得各自回家。
洪俊生一走出大門口,就碰見兩個同事,一個叫胡調仁,一個叫吳卜微,兩個
人站在門洞子裡邊,並排立著。那些從遊藝園出去的人,恰好男男女女,一個個都
從他們面前過去。洪俊生在人叢裡擠了過去,將胡調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