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隨意地「嗯」了聲,而後推門而入。
西淮從未聽銀止川用那麼冷淡的聲音說話過,甚至有一瞬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直到銀止川走進來,西淮才發現他的神色也很陌生。
那麼漠然,不動聲色的神情,甚至走到西淮床榻邊的時候,銀止川都沒有露出一絲他們曾經相識的痕跡來。
他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從高而下地打量著西淮,眼神中充滿了無動於衷,冷落,和忽視。
西淮手指不自主地微微攥緊了床下的被單。
「看起來,你在這兒待得還不錯。」
半晌,銀止川倏然笑了一下。他漠漠然地掃過了西淮身邊物什,在周遭打量了一圈,猜不透什麼意味地說。
西淮不吭聲。
銀止川接著道:「都還習慣麼?……這裡的東西我都沒有變,還是按你離開之前的喜好擺放——只有雪瓷壺和梨花小案在不高興的時候不留心摔壞了些,現在也都換上新的了。」
他說著,手指在那小案和瓷壺上輕輕撫過,像低低自語似的:「你知道的,拿到你房間供用的東西,向來都是最好的。整個鎮國公府沒有一個院落能比得上你的瞻園……所以,我也真不明白啊,西淮,那上京花辭樹有什麼好,卻讓你願意死心塌地地為他賣命?」
「……」
白衣人抿了抿唇角。
他是等不到答案的,銀止川心裡也知道。
銀止川只是隨意地笑了笑,很嘲諷地,又將目光放到西淮身上來。
他此時就站在西淮床榻旁側,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彼此,甚至是咫尺就可以碰到的距離。
然而銀止川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一點點挨著西淮,和往日親密無間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知道麼?」
許久,他低低地啞聲說:「我從前最害怕的事,就是你離開我身邊。所以做盡各種耗費心神之事,只想叫你喜歡上我。卻沒有想到……最後,是用這樣的方法留住你。」
銀止川輕笑著捋起西淮床頭的鐵鏈,拿在手中掂了掂,似乎在考量那鐵鏈有沒有太沉。
他的聲音有些落寞之意,西淮聽在耳中,又看見他的動作,便下意識以為這舉動多少帶著些關心。
然而,就在下一刻,卻又聽銀止川接著說道:
「他們竟就用這樣的鐵鏈拴住你麼?……堂堂上京花辭樹派出來的刺客,只用冷玄鐵禁錮,也太過沒敬意了罷?」
他握著西淮的手鍊,毫無徵兆一拉扯,西淮預料不及,登時「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手肘落地,痛得悶悶一哼。
銀止川從高而下地俯視著他,看西淮瘦弱的肩胛骨的痛苦下微微直顫,眼神卻漠不關心。
他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看著白衣人的痛苦,很事不關己地輕聲說:
「噢……看來這冷玄鐵的材質很好。能夠全然禁錮住你呢。」
西淮的手腕很細,鎖在沉重寬大的鐵鏈中,顯得幾乎有些可憐。伶仃消瘦的一雙腕子,被這樣對待,看著叫人心生憐惜,幾乎想捧在手中揉一揉。
銀止川站在原地,只冷眼看著。西淮緩了好一會兒,才喘息著從地上爬起。
「是啊。」
他低聲說,神情模樣依然是寡素平靜的,淡漠說:「我比你想像的難纏程度,要輕一些……」
可銀止川卻並不肯善罷甘休,他偏頭,很好奇似的說:
「可是西淮,我從前看你有哪裡難過的地方——哪怕只是你稍稍皺一下眉頭,我就感覺好像心頭剜肉一樣疼。而今再看你跌在地上,卻沒有絲毫感覺了呢。」
「……」
西淮心口悶悶一痛,咬緊了牙,一聲沒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