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槐高中畢業後在城裡找不到工作,回到村裡也不願再種地,就跟當了個小官——村長的老爸狄狄小毛兩把鐵錘起家,帶領狄姓家族一幫精壯勞力,在村裡建起了一座小高爐,開始“大鍊鋼鐵”。那可不是五十年代大躍進的盲目狂熱,而是瞅準了市場行情——當年各地都在大興土木,高樓大廈每天都在平地而起,鋼筋需求量大得驚人,爺兒倆像收荒匠一樣四處收羅廢舊鋼鐵,拿回來冶煉鋼筋供應市場,兩三年就了。
待到鄰村鄰鄉紛紛效法一哄而上時,老謀深算的狄狄小毛又熄了高爐另闢蹊徑,賺來的錢一個也不分,作為全體村民的股份張羅起了工貿公司,在狄家灣辦起了—個個家庭作坊式的生產車間,替港商臺商加工職裝、皮鞋和其他日用小百貨,後來又建成了一個燈飾廠,商價買來國外廠家的圖紙生產各式精美燈具,供應南京、上海的帶場。
狄家灣地處滬、寧兩大城市的中間地帶,交通便利商路暢通,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要想不達也不成。二十年一晃而過,狄家灣這個過去只能替無錫、蘇州等城市供應蘿蔔白菜的蔬菜基地,如今已經成了擁有上億元資產、五六家廠子和兩三個商貿公司的大型企業了。
家大了業大了,矛盾自然而然也就產生出來。公司自成立以來,狄小毛一直大權獨攬,自任董事長兼總經理,別說老村支書吳樹生一幫人根本沾不上邊兒,連當年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大兒子,也長期呆在燈飾廠廠長位置上不讓挪窩,狄慶槐心裡的那股子彆扭也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不過他倒比吳樹生沉得住氣,他知道老頭子已經年近六十,遲早要退下來,到時候公司總裁的位置除了他還有誰能佔據呢?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年初燈飾廠將一大批貨到上海,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卻沒收到一分錢的款子,這事頓時把一切都攪亂了。
狄慶槐蹬著腳踏車回到自家院子,現老爸狄小毛正沉著一張臉,蹲在自家門口,望著打門前流過的小河出神,一看就知道,他也正為這事兒生悶氣。本來四五百萬的貨款對家大業大的狄家灣農工貿公司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那些關於狄家父子吃了黑錢的種種謠言,顯然使一向沉穩的狄小毛也坐不住了。
狄慶槐在父親身邊蹲了下來,琢磨著要不要把剛從瞿玉貞那兒聽到的訊息告訴老頭子。不過想了一陣,他還是沒敢開口,只告訴當爹的,被派到上海催款的狄炳根上午來過電話,說貨款這兩天就能划過來了。話是這樣說,他明顯底氣不足。
狄小毛不屑地睨他一眼:“炳根這話都說了多少遍了?你還相信?”
“不相信又能怎麼樣呢?”狄慶槐一臉無可奈何。
狄小毛呼地站了起來:“你當廠長的說這種話?你那個燈飾廠是獨立核算單位,你有多大的家底?幾百萬回不來,資金就沒法週轉,原料買不回來,工資不出去,你就等著停產,讓大家哄你下臺吧!”
狄慶槐心想,下臺?我還不想幹這破廠長了呢。的確,憑他的能耐,當個公司副總經理綽綽有餘,公司下屬的服裝、鞋類企業尤其是電子元器件廠效益比他的燈飾廠好得多,狄慶槐早就想進入公司領導層把這一攤兒接過來。但當爹的也不知肚裡打的什麼主意,愣不讓他如願,他心裡窩著一股火,所以收貨款這事一直不積極。不過狄慶槐知道跟老爸硬頂沒自己好果子吃,於是,轉了話題。終於說起吳樹生父子此時正滿村煽風點火,硬要拿這事做文章。
一提這個,狄小毛更煩。沒搞企業那些年頭,他回村後當村長,吳樹生當村支書,兩人一直很合得來,後來事業做大了,兩人工作分了家,狄小毛管工業,吳樹生繼續管農業,這對老夥計就不對勁兒了。原因很簡單:吳樹生認為狄家的人管企業撈足了油水,他們吳姓人吃了大虧。
別的不說,公司搞股份制的時候,僅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