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破竹籤真還成了他這堂堂大老闆的救命稻草,他居然認定了從今天中午起就會時來運轉,從此天下太平了。
一整瓶長城白葡萄酒下了肚,狄小毛對兩個兒子掏了心裡話:這事解決之後,他準備慢慢從第一線退下來,企業的一切事兒,從此就要交給你們兄弟倆了。
這話使兩個兒子的目光下意識地碰到了一起。狄慶槐清了清嗓子,搶先道:
“我們狄家灣現在這個大家業,人人都知道是兩把鐵錘起的家。爸,第一把錘是你老的,這第二錘,就是我狄慶槐掄的…這些年我精力都花在廠裡、公司裡,給爸爸這個總經理當跑腿的,幾家廠子每顆鏍絲釘安在哪個地方都在我心裡裝著,我是有信心把它管好的……”
對大兒子這番迫不及待的表白,狄小毛無動於衷,只是轉向老二狄慶祥。慶祥冷峻地說:“哥,我可沒你那麼好的自我感覺。第一,這貨款不到我們賬上就不敢說沒事兒了;第二,就算是貨款回來了,也已經給生產造成了損失。現在吳家父子到處在煽風點火,散佈了許多謠言,說真的我們想反擊也沒門兒,公司裡不少人也都對這件事有看法。我看這次要是不拿出個說法來,既服不了眾人,也不利於今後的生產。”
狄慶槐勃然大怒:“你這話是衝我說的?”
“你當然有責任。”慶祥毫不相讓,“當初就憑一紙空白合同讓人拉走那麼大一批貨,我要不是你親弟弟,也會懷疑這中間有什麼貓膩!我和廠裡不少人都勸過你,讓你慎重點兒,可你根本聽不進去。你就只信那個狄柄根的!”
“柄根是公司派到上海專門負責銷售的,我不聽他的聽誰的?你們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慎重?怎麼慎重?把幾百萬元的貨全壓在庫房裡就慎重了?現在競爭這麼激烈,那麼多廠子,誰不是先讓人把貨拉走以後再討錢?照過去那種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老法子,你一個燈泡也賣不出去的!”
“就算那是沒辦法,可貨款過了這麼久回不來,你這當事人要是負責任,早就該親自出去想想辦法了!”
狄小毛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好了好了。你們吵什麼?也許我剛才那話是說得早了點兒,錢沒回來,還真不是考慮廠子將來的時候。”
董秋雲看看滿臉怒容的丈夫,沒敢說話,但又覺得不出面緩和緩和氣氛更不好,於是只得轉向慶祥:“慶祥,你們兄弟倆的,有什麼話輕言細語地說嘛……”
狄慶槐滿腔無名怒火,終於朝妻子洩出來:“去去,你懂個屁,亂插什麼嘴!”說完他起身衝了出去。
這頓全家難得一聚的午飯,又被徹底攪亂了。
說吳家父子拿這事做文章煽風點火製造混亂,那是狄家人自己的小心眼,事實上狄、吳兩家即使沒有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幾百萬元一下沒有了,誰心裡也不能不產生一系列疑問。
多年來吳樹生雖然無法插手股份制企業的事兒,但作為大權在握的村支書,他一家也沒少得過好處,平時獎金、年終利潤分紅什麼的,吳家父子雖比不上狄家,但跟其他人相比,在村裡也算是個大贏家了。
吳樹生有一兒一女,女兒吳馨蘭在上海念大學,平時很少回家;大兒子吳泰安在公司任部門經理,雖然沒具體掌管工廠、商行這些實體,但實惠也不少,還是村委會委員,在狄家灣也是個有勢力的人物。他年齡跟狄家老二差不多,物件談過無數個,每談一個都要把該做的事兒做了,最後還是分手,女方也從不抱怨或者死乞白賴非嫁給他不可。現在人們的觀念跟過去大不一樣,這種事兒用錢就可以擺平;所以吳泰安現在還單著,跟父母同住在一處院宅裡。
狄家灣年輕一代正在迅現代化、城市化,可村裡老一輩仍還很傳統,吳家媽媽跟狄家媽媽一樣,最關心的還是兒子的婚事,每天飯桌上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