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有陰影,從蘇曉楚到他自己,現在又到他母親,中間心路歷程太複雜,總歸到現在都變成了身體裡無聲的嘆息,潺潺流水,靜而深。
鄢母注意到顧優,之前其實他有很恭敬地問好,但被她刻意忽略了,現在病房裡在幾聲笑過後又安靜了下來,她撩起眼皮看他,其實不太想在兒子面前擺惡婆婆的姿態,兒子的枕邊人,對他的影響可大可小,她相信鄢凜是個孝順的孩子,但男人,生理構造就決定了他們很多時候會用下半身思考,不至於出大亂子,小亂子卻是接二連三的。
“你母親和妹妹還好嗎?”
“勞您掛念了,一切都好。”
鄢母和顧優說話的時候,病房裡沒有人插嘴,鄢母的呼吸都清晰可聞,當然,顧優屏住的呼吸鄢凜也能察覺到。差不多兩分鐘後,鄢母對顧優揮揮手,“行了,你出去吧。”說完後就盯著鄢凜看。
顧優出去後鄢父也走了,其他人更是沒理由待著,很快就只剩下他們母子。
鄢母閉著眼休息了會兒,手放在自己胸口處,鄢凜幫她將床調成一個更舒服的角度,她突然握住了他搭在椅背上的手,有些用力,“看到他我就不太高興。”
“跟看到蘇曉午差不多。”鄢母吸著氣,“我就你一個孩子,你不知道媽媽有多愛你,誰傷害你,我都恨不得跟他拼命,我最近老做夢都在對付那些人,我太不放心了,你和顧優在一起一天,我的心就懸一天,你自己掂量,你也跟我說說,為什麼會是他?”
“還有宋繁,你告訴我,你和你爸瞞了我什麼是不是?”
鄢凜真的希望她能少想一些,但當人開始覺得自己連生命都無法掌控的時候,會走向兩個方向,要麼思緒蕪雜要麼一片空白,他兩種感受都有過,生命漸漸流逝的感覺曾經在他大腦裡無比清晰。可惜即便活了快三十年,面對很多東西時他也依然無知稚嫩得猶如幼童。
“你生病的時候,我多想以身替之,每次站在窗外看著你被搶救,真是恨不得喊那些醫生停下,然後我自己抱著我的孩子一起走,你受的折磨在我這裡被放大十倍,疼得我,”鄢母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但你熬過來了,媽媽也感覺自己活過來了,這些話我都沒有在你好起來的時候說,我也說不出來,但是現在,現在我卻想告訴你,雖然你有很多事已經不會再告訴我。就像你和顧優,你總不和我說,究竟是你不想說,還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弄不明白?”
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斷線的珠子一樣,“孩子,你過得開心就好,但你跟媽媽說實話,你真的開心嗎?”
鄢凜的頭一直微微低著,鄢母伸手也只能勉強碰到他的頭髮,她在哭,他也在哭,鄢母看不到,但能感覺到。
“和他在一起,你會幻想你們的明天嗎,會勾畫未來嗎?”
“我已經……很久沒有覺得自己是開心的了,”鄢凜將腦袋放到母親手下,讓她憐愛地撫摸,“我很少想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可能是因為在一起之後他就一直站在我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他見過我所有不堪、惡劣、甚至是扭曲的一面,許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很過分,但是一對著他,卻又停不下來,我欺負他,待他不好,更談不上體貼,心情不好還會拿他出氣,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你你兒子在對著他的戀人時是一副什麼模樣,那不像你眼中的那個。他毋庸置疑地愛我,但我喜歡他嗎?不止他問過,很有一些人問過,但也只有現在你也問了之後,我最親愛的媽媽,我終於能回答,是。”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計較,對誰都是一樣,所以宋繁,我們就不說了好嗎?”
鄢母定定地注視自己的孩子良久,最後只輕輕點了頭。
往事已矣,是時候翻開嶄新的一頁繼續書寫。
蕭世讓和李理過來探望,不知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