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樣不是旺盛著。那些綠太鋪張了,有些浪費得過頭。你再看看鎮子上的老人、孩子和那些姑娘,哪一個眼睛裡不是蔥綠,不是碧藍。那漫山遍野的翠,皆映到他們的心裡。
我來到鎮上,是到一個叫野寨的小學,代課。
學校藏在大山的皺褶裡,一個空坪,幾排房屋。空場有幾棵大樹,四人合抱不過。有人說,是銀杏和香樟。我仰頭望望,四圍山色空,
空坪上孩子們的跑動和嘴裡的朗朗聲,在這大山中,顯得很靜。
我來的第二天表姐即來看我。表姐是一年前來到這個鎮上的。山那邊有個石油隊,表姐在石油隊鑽油。表姐進到屋子,我正在那裡掛蚊帳,屋裡很黑,光線不好。我見表姐進來,屋子就跟著一亮。那是表姐的眼睛。我表姐是那種讓人驚心動魄的人,她才二十出頭,一切都是正好,像一隻剛剛剝開的熱雞蛋,膚色像,線條像。她走路,柔軟得像一隻蟲子,沒有一絲動靜,而目光所到,卻讓人一亮。我就是在表姐的眼睛中,看到表姐來了。
表姐的笑和動作,也像是一隻蟲子,柔軟而安靜。她笑著走進來,說:“你這兒好難找。”之後就拿開我的手,給我掛帳子,動作慢且無聲。
中午我在食堂打了飯和菜,拼了兩張凳子,表姐在我這兒吃飯。食堂的伙食實在太差,青菜裡只有兩滴油。
我在這個小學教書,純粹是誤人子弟。我才高考落榜,閒著無事可做,父親說,就到我那鎮上代課去吧。父親的“我那鎮上”,是因為他是鎮長。我到這個鎮上,就相當於紈絝子弟,說來教書,還不如說來鬼混好聽。
果然沒過幾天,一個叫納遠標的人來了。他一來給我帶了一條軍褲,那個時候,穿一條肥肥大大的軍褲,是很時髦的。納遠標在鎮醫院做化驗,他在顯微鏡下,看那些紅白細胞,而他的臉凹凸不平,煞是複雜。可人是熱情極了。他說話語速很快,因此就有些磕磕巴巴,他對我說,我、我、我早就認識你了!你家住、住、住……在西門老街。他和我一樣,都是從縣城來到鎮上。他的過度的熱情,總是給人以好感。他贏得我表姐的好感,並且最終征服了我表姐,我想都得歸功於他的熱情。
那個星期天,表姐過來,快到中午時,納遠標來了。納遠標一見到我表姐,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是第一次見到我表姐,我對納遠標說,這是我表姐;我又對錶姐說,這是納遠標,在鎮上醫院。表姐笑了一下,算是回答。表姐一笑,納遠標便緊張得很,他說,我、我、我在鎮醫院做、做、做化驗……看紅、紅、紅……白、白、白細胞……表姐一聽他說話,就笑了,並且笑出了聲。納遠標一聽到我表姐笑,便打了我的一個碗。我一共才兩三個碗,還被他打了一個。於是納遠標又說,碗、碗、碗……我那多呢!回頭到我那拿、拿一捆來……說完他扭頭就走,跑得不知有多快。 。。
水吼(2)
果然不一會,納遠標又回來了。他不僅抱回一摞碗,而且買了一副鵝雜和一個小炒。之後他的熱情大漲,又跑到我們食堂打飯菜,回來搬開我的桌子,擦拭乾淨,倒出鵝雜、小炒,食堂的炒土豆、燒豇豆,他竟然還帶回一瓶啤酒,用碗倒了出來,他坐回床沿,讓我同表姐坐在他對面僅有的兩張凳子上。這時他說話了:開、開、開飯了。
那頓飯吃得浪漫而溫馨。那是20世紀80年代一個叫水吼的小鎮上的一次浪漫午餐。表姐軟軟地坐著,她像一隻蟲子,安靜而無聲。一個美人,又安安靜靜,女人的味道全出來了。表姐就像一道光,一束花,一首曲子,她不聲不響,可這些都有了。那個午餐納遠標漲紅著臉慌慌張張將那一瓶啤酒幾乎讓他一個人喝光了。
我完成了表姐和納遠標第一次見面,剩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果然沒過多久,納遠標贏得了表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