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回潁川,如果王室知道自己武功盡失已沒了作用,那知道會稽王想對付門閥的自己,會不會被當作一顆棄子?
拏雲臺也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隨後,晁晨放棄讓老翁一家投奔拏雲臺的決定,轉而遊說其向江左謝氏尋求託庇,或是乘船下荊州,直接往雲夢帝師閣附近定居。
東湖夜雨後的第三年。
公羊月名頭漸響,雙劍威震天下,就在他帶著雙鯉滿江湖瀟灑來去跟人比鬥時,根本不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在找尋他。
曾經初出茅廬,根本入不得法眼的少年劍客,如今再比,自己卻是望塵莫及,不說武功,便是人的影子都追不到。
晁晨徹底絕望,像一攤爛泥一樣提不起鬥志,他離開商丘,再度流浪。
對晉國宗室心灰意冷的他離開國境向北飄搖,可心中的原則與底線又時刻約束他,絕不向北虜低頭,一時間天地之遼闊,人身如蜉蝣之渺小,無處以寄,無處容身。
他就這樣一直走,走到晉陽,遇到了顧在我,留在「俱舍」書館裡當起了教書先生。
俱舍。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私以為有兩層含義:一為俱皆捨去,拋掉從前;二為梵語意藏,身心俱疲的他只想把自己藏起來。
不過,還是沒能躲得掉,他找了幾年都沒找到的公羊月,竟然自己送上了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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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裴拒霜所言,拏雲臺在蘇無的運作下,早已今非昔比,初建時晁晨許下的門下食客三千的夢也不再是虛妄。東武君終日閉關,已多年未有現身主持宴席,今日開例,許多豪客聞風而來,都擠在門口,不求討酒一杯,得瞻尊容也是好的。
不過來得遲,君上已離席。
敗興而歸的豪客們被酒鬼堵住,拉上一同吃酒,闞如受不了男人臭烘烘的汗味,早早回了玉英館,秦喻自有就寢時,也一併歸去,只剩蘇無冷眼放任這盲目荒唐,自長廊後走來,無聲冷笑。
他在晁晨的食案邊小坐片刻,伸手拎起茶壺晃了晃,聽見響,把餘下的都倒出來喝了個乾淨,這才離席。
酒席間鬧哄哄一團,酒品不好的大喊大叫,晁晨被雜音吵醒,口乾無水解渴,端著酒杯搖搖晃晃下樓。
他是要取水,可耳朵裡卻鑽來一聲「公羊月」。
聽到這名字,他整個人為之一怔,不知怎地就出了小樓。
公羊月死的訊息不知是從誰嘴巴里傳出的,有仇有怨的先說了一嘴,不服氣的又插了一句,看笑話的攏過來聽了一耳朵,人是越聚越多,四館四客裡唯餘的裴拒霜被推出來說細節,那糙漢子別的不愛,就愛聽說書,段子耳濡目染,瞎話是張口就來。
「聽說這次洛陽死戰,太守曾向魏國求援,公羊月與魏國高層有所勾連,故意使絆子,這才使得援軍未至。」
「那可是幾萬人呢!」
「魔頭罔顧人倫,殘虐無道,該死,該死!」
「你說誰該死?」
晁晨揪著那人衣裳,抬手就是一拳,砸出酸水來。
被打的渾身激靈,醒神後一時忘了痛,揉了揉眼睛——這咬牙切齒凶神惡煞的人真是克己復禮的東武君?
早有眼線打了報告,蘇無救場,一手攥住晁晨的胳膊將人架退,又趁著那酒客還置身懵懂,不動聲色便接上了晁晨方才的話:「自是賊子該死,君上,你醉了!」
「我沒有醉!」
晁晨不情願被扭走,甩脫他的手臂往回去:「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我要告訴所有人……」
「別忘記你的身份!」蘇無將他喝住。
晁晨眼中含淚,孤零零站在夜霧中,慘然一笑:「我什麼身份你不清楚?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