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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頁

「我……」

兩人相看, 同時開口, 又同時閉嘴。

拓跋香扶著闌幹,想了想:「想問我關於你孃的事?」

公羊月愕然, 她的猜測顯然在意料之外。

「那天在盛樂宮, 陛下單獨見你,我是真的心亂如麻, 就怕他……我不應該這麼自私,固執地將你留在身邊而不顧你的安危, 你不問,我也打算原原本本告訴你。」拓跋香微微一笑,將她如何與公羊啟夫婦相遇的過往,盡數道來。

故事與他從鹿歸大師和無定河渡頭艄公嘴裡聽來的大致吻合,只不過補上缺漏,更為細緻一些,當然,還有一些他無從得知的,譬如那夜之後,拓跋香遠去雲中郡的流亡。儘管眼前的人避重就輕地略過,但他仍然能想像出,一個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走過這兩千里的艱辛。

如果沒有拓跋香,公羊月根本不會活在這個世上,其實是他欠她。

公羊月終於低頭:「對不起。」

拓跋香卻不受他道歉,反倒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雲中盛樂城破時,劍谷就有人來過代國尋你,但我沒有勇氣告訴你真相,所以我騙了你,也騙了他們,強行將你帶去陰山,如果你那時候就走,想來也不會吃那麼多苦。」

代國滅國時,公羊月才四歲,心性純善又尚未成熟,更無從談起叛逆,如果打那個時候開始,便在劍谷修身養心,也許會走一條完全不一樣的路。但拓跋香將他帶走,秦軍兵臨城下,老皇帝退居陰山行宮,本是要帶拓跋香同去,但拓跋香放棄自己的位置,披甲上陣,而讓親信帶走了公羊月。

兩年後,等拓跋香從戰爭中抽離歸來時,公羊月已在一次部落間的爭端中,徹底失蹤。而在那之後,公羊月流浪草原,偏執的性格也是因為見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後,才漸漸染上。

「我身先士卒,親自披甲,不僅僅因為我是拓跋什翼犍的女兒,是代國的公主,還是因為你。月兒!如果你一直待在我的身邊,我一定會拼盡全力扶持你上位。」拓跋香的眼中露出不符合她柔性的兇狠,她下意識上前,握住公羊月的手腕。

那時世子尚幼,復闢後所助從龍之功,足可位及人臣。

她能說出這一番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公羊月深吸一口氣,不由地想起那日在盛樂宮,拓跋珪曾提過,在獨孤部寄人籬下時,拓跋香對那孤兒寡母的堅守,加諸當年誓死頑抗的赫赫軍功,連時任南部大人的獨孤部首領劉庫仁都要賣個面子。

但很快,拓跋香又放軟語氣,像是看破塵世,放下苦苦執念,只作為一個母親,掏心窩子說話:「當我失去你後,我才幡然醒悟。月兒,你活著,好好活著,便是天大恩賜,已然滿足。」

私心事常,對於毫無血緣的孩子能謀劃至此,說無情幾乎乃謬談。

「對不起。」公羊月鄭重道,這一次是替他爹說的,拓跋香不偷不搶,能做到這一步,終究是公羊啟有虧,沒有全她一世團圓。

日頭漸高,池塘裡的魚露頭吐泡,蜻蜓從睡蓮葉上點過,老蟬在枝頭吵鬧,兩人相顧無言,就這般彼此看著對方。

悶熱中有那麼一瞬的恍然,將拓跋香拉回過去,那時候她還是嬌俏小女兒,雲中大婚前,偷偷出宮,翻牆去見公羊啟,卻在驟雨後長滿青苔的石頭牆踩滑了腳,公羊啟拿著竹簡自屋前走過,扔下手頭的東西,飛身上前將她接住。

就像在盛樂城外久旱逢甘露那次一樣,她以為直視生命中的太陽,從此後一片光明。誰能想到二十載彈指一揮間,她的太陽早已隕落,幸福得來如此短暫——

回到雲中盛樂城後,公羊啟沒有接受拓跋香的好意,甚至不想按照風如練的設想,借這登雲梯,滿足私心。他花了些時日,把從無定河邊遷來的老晉兵安定在雲中和定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