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可以看出有一種焦慮的表情。 奇奇科夫把那個說話帶德國口音的商人打發走了。 屋裡只有他們兩人。“您清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老太婆的遺囑,又找到了五年前的一份。 財產一半給修道院,一半由兩個養女平分,別人什麼份也沒有。“
奇奇科夫呆住。“但這個遺囑無所謂。 毫無價值,已被第二個遺囑撤銷啦。”
“但是後一個遺囑裡並沒有說明它撤銷第一個遺囑啊。”
“後一個遺囑撤銷前一個遺囑是不言而喻的。第一個遺囑毫無用處。我非常明白死者的意願。因為我當時在她身邊。第一個遺囑上誰籤的字,哪個是證人我都一清二楚。”
“它的手續是合法的,公證是在法院辦的。證人是原良心裁判法官布林米洛夫和哈瓦諾夫。”
奇奇科夫心想:“糟糕,都說哈瓦諾夫為人老實;布林米洛夫老奸巨滑,是個節日在教堂念使徒行傳的偽君子。”
“不過,無所謂,無所謂,”奇奇科夫出聲地說罷,立刻感到了一種不顧一切的決心。“我知道得最詳細,死者嚥氣前幾分鐘,我一直在場。 這件事,我最清楚。 我要親自去宣誓作證。”
這一席話再加上奇奇科夫的決心使列尼岑馬上放下心來。 他本來很焦慮,已開始懷疑奇奇科夫是否有什麼偽造遺囑的行為。 現在他正在暗暗責怪自己不該起這種疑心。 宣誓作證的決心是奇奇科夫清白無辜的明顯證明。 我們不知道奇奇科夫是否真有勇氣去宣誓作證,但是他說這話的勇氣是足夠的。“請放心好啦,這件事我要同幾個法律顧問談談。您什麼也不用管;您所需做的就是完全置身局外。 我現在在市內願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啦。“
奇奇科夫立即吩咐備好車,起身找一個法律顧問去了。這個法律顧問經驗異常豐富。 他已受審十五年,可是由於他善於應付,結果不管如何也未能把他革職。 人人都清楚,為了他的豐功偉績,他早該被流放六次了。 他可疑的地方俯拾即是,可任何人都抓不到他明顯可信的罪證。他的確有些神通,如果我們寫的這部故事發生在矇昧時代的話,他可以被大膽地看成一位魔法師。這個法律顧問神態中的冷漠和便袍上的油汙令人驚訝。他的便袍同精緻的紅木傢俱、玻璃罩裡的金錶、紗套中的枝形燭架以及他周圍各種帶有歐洲高雅文明鮮明印記的什物十分不協調。只是奇奇科夫並沒有理會法律顧問的冷漠外表,徑直講明瞭問題的癥結所在,還天花亂墜地描述了事成之後將所付的報酬。法律顧問則講了一大通塵世間一切都不可信的道理,還巧妙地點出了天上的仙鶴不如手中的小山雀,必須先拿一隻小山雀放在他手裡才成。沒有辦法,只好拿一隻小山雀放在他手裡了。 法律顧問的冷漠神態馬上不見了。 原來他是個最可親的人,原來他口若懸河,談吐文雅,巧舌如簧不遜於奇奇科夫。“請允許我指出,您肯定是怕拖延,沒有仔細瞧瞧那份遺囑:那遺囑裡準有一條附註。 您可以把那份遺囑暫時拿回家去看看。 雖然這種東西是禁止拿回家的,但是若好好請求某些官員……我也從自己這邊略盡綿薄之力。”
奇奇科夫心領神會,說:“確實如此,我實在記不清楚究竟有沒有附註了,就象這份遺囑不是我執筆的似的。”
“您最好看一看。 只是,”他極其好心地說,“您千萬要沉著,即使萬一發生了更糟的情況,您也絲毫不要驚慌。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也決不要絕望:沒有無法挽救的事情。 您看我:總是沉著。無論給我製造了什麼麻煩,我始終保持沉著。”
洞達事理的法律顧問臉上的表情的確是非常沉著的,所以奇奇科夫……
“當然,這是最重要的,”奇奇科夫說。“但是您得同意,有時會遇到一些事情和誣害,會使你陷入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