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海江防守備師步兵二連上尉司務長兼代理連長劉興陽被批准帶領五名士兵到上海市區採買軍需品。
所謂軍需品,無非補充些鍋碗盆瓢毛巾牙刷之類用具,外帶採買糧食肉類蔬菜,搞幾條香菸幾瓶紹興黃酒回去犒勞連隊的弟兄們。
在歐戰開戰前,劉上尉的軍銜僅僅是個上士,職務為炊事班長,兵齡五年,有過到青島抗擊日軍的戰鬥經歷。當兵五年,升了一個餓不死的炊事班長,這樣的仕途在農民出身的劉興陽看來還馬馬虎虎過得去。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部隊開上歐洲前線才短短兩個多月,他就官運亨通連連提升,當上了一個受人羨慕的掛三顆星的上尉軍官。
其實說穿了並不是劉上尉立下多少驚天動地的戰功,也不是炊事班長在戰爭中表現出多少卓越的軍事才能,而是由於他的運氣實實在在比別人都好。
第一次世界大戰進行到了末期,原來該連官兵幾經惡戰傷亡慘重,雖然經過多次補充,但最初的老兵所剩不多,劉興陽在敵人的飛機轟炸和槍林彈雨中居然安然無恙地存活下來,這個事實本身就是一個奇蹟,因此戰爭結束該連從前線撤下來回到國內休整時,炊事班長被任命做了代理連長。劉興陽的連隊後來參加了收復旅順口的大戰,但他們是作為後備部隊上去的,因而沒有打什麼象樣的仗,而同日本的戰爭在出人意料的很快結束後,劉興陽又得到了一枚紀念勳章。
戰爭帶給人的唯一好處就是提升快同時淘汰也快,否則劉上尉一生最大的榮耀很可能就是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炊事班長。
掛著上尉肩章的代理連長意氣風發地走出營房,走上綠蔭如蓋的寬敞的上海大街,身後跟著幾個膀大腰圓計程車兵。儘管代理連長距離威風八面的將軍還差得很遠,可是經過了數次勝利的對外戰爭,中**人的地位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空前的高,因而不管是否曾經參加過戰鬥,中**人走在馬路中間的時候,總是習慣把地皮踩得咚咚直響的。
一輛老式有軌電車哐當哐當地開了過來。
代理連長很神氣很威嚴地叉開雙腿攔在馬路中央,要是換了以前,一個小小的連長決沒有膽量在上海大街上隨便攔車的,否則不用憲兵隊,外國巡捕都隨時可以逮捕他們。但是現在不同了,租界已經在中國消失了,而且國家也已經出臺了規定,軍人乘車一律免費,他揮揮手,電車果然停下來,讓軍人們上了車。司機是個面色平和的中年男人,他用上海土話嘟噥了一句,算是和軍人們打過了招呼。;
車上的乘客並不多,大都是上下班的工人職員,男女都有。他們用好奇的目光看著軍人們的到來,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
“……請問長官,你們是參加過收復旅大港的戰役的嗎?”一個象是很有學問的戴眼鏡的白髮老者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劉興陽有些驚訝的問道。
“我也有一枚這樣的勳章,不過,是我的兒子的。”老人輕聲說著,滿是皺紋的眼角滲出了幾滴淚花,“他就是犧牲在那次戰役中的。”
“老人家,失敬失敬。”劉上尉猛地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向老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老人感激地和他握了握手。
“那一仗打得狠,足足打了個把月,弟兄們個個都死了好幾回的”劉興陽雖然沒有正式參加那場大戰,但在旅順口外圍也是同日本兵數次交手的,旅順口攻防戰的殘酷激烈他是深有體會的,因而說出出生入死的話也並不是誇大其詞。
劉興陽的話贏得了車內男女們崇敬的目光,一名青年工人興奮地打聽那場戰役的細節,劉興陽的一個部下繪聲繪色的給他講起了他們參加的戰鬥,雖然裡面多少有些誇大的成份,但故事總體上還是真實的,車裡的人們聽得津津有味,直到電車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