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回來時端了個熟悉的託盤,上面擺著粗長不一的針管和消毒用具。
陳姝被重新拉回椅子上,以方便他下針。
她像一隻被撈出水面的魚:「老師,你贏了。」
「你給我樹立人生的希望,又毀掉我人生的希望,就是為了,讓我和你擁有共感。」
「你是對的,人類的世界,需要清洗。」
「畢業時,你曾說,以後你依然是我的老師,等我想通了,還可以找你。」
「那麼現在,這個承諾依舊嗎?」
陳姝唇瓣不停翕動,虛弱地問。
安冉將針扎入她的腺體,笑著反問:「清洗?可是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末日的模樣,怎麼清洗才洗得乾淨?」
陳姝見他搭話,彷彿見到了希望般『循循善誘』:「我一直在思考老師你給我說過的話,站得越高,所能決定的事情越多。」
「所以我看到了階級對立,把人劃分三六九等,皇室貴胄站在數百米的頂樓,遠離一切聲音,他們可以在別人的苦難中欣賞極光,普通百姓卻在水深火熱,煎熬在油鍋之中。」
「林雨泠他明明不輸於任何一個alpha,他拯救了沿海城市,可就因為性別,他的努力,他的付出,就什麼都不算。這是性別對立。」
「羅森,他的腿是執行任務中為了救人才犧牲掉的,卻被軍部轉臉拋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適應假肢,卻再也融入不進社會。這是人類骨子裡的卑劣,對弱者,對不同於自己的人的歧視。」
「如果所有人都斷掉一隻腿,那麼殘疾就是健全,健全才是應該消滅的一種病。」
「老師,只要把所有人都同化成一種樣子,這才是理想的國度!」
陳姝像一個瘋子,說著駭人聽聞的構想,眼中全是熱切。
她甚至不顧電擊地去抓安冉的衣服。
「老師!只是基因上的提升,只會再一次拉開貧富差,等級的差距才是世界汙糟的根源!」
「…」
她在賭。
她不能擺出一副『我已經知道你想要的』的模樣去跟安冉談合作,那樣安冉只會懷疑她作假。
所以她順著安冉思路,融進去自己的感想,讓一切變得真實,又不謀而合,彷彿印證了安冉佈下的棋局起到了成效。
事實上,陳姝說得也並不是假話。
她完美地繼承了自己父親的瘋狂,也跟著安冉青出於藍。
她說得每一句都是真話,只是組合起來,那並不是她的真實目的。
四目相對,是後浪與前浪的博弈。
安冉需要她,這就是安冉的軟肋,也註定了安冉會『輸』。
「配合我的實驗,我會給你想要的。」
但他依然在審視她。
「我怎麼確定,老師你的實驗,就是我想要的?」陳姝立刻緊逼:「你要拿出你的誠意!」
安冉似乎被她搞得節節敗退,唇角卻上揚起了一抹弧度。
真真假假,輸輸贏贏,是很難說得準的。
他很滿意陳姝的現狀。
如果陳姝順杆爬,意味著她一直在佈局,一直在欺騙他,陳姝對他有質疑,這才是好現象。
他必須確定陳姝有反骨。
但這還不足以讓他放心,他不信任任何人,他只信任自己,所以時時刻刻都要審視陳姝的反應。
而針對現階段的陳姝,他能給她看的東西很有限。
「我們換個地方。」
他將她拽起來。
這是陳姝第一次離開觀察室,見到自己所處地方的更多面貌。
潔白的長廊,很像醫院的佈局,但卻是一個龐大的圓弧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