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德妃笑得極其不自然,“臣妾是前幾日突然發現皇上龍體一日比一日康健,精神越來越好,再想到皇上已經許久沒怎麼服藥了,才突然想到這一層……之後越想越心驚,半夜總是睡不好覺,才導致最近經常胸悶難受。”
文帝抬手屏退宮人,命德妃給他寬了衣裳,直接在她的床上躺下:“這兩天宮中事情太多,朕也是關心你較少,所以才沒能察覺到你的異常,是朕的疏忽。”
德妃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溫婉一笑:“皇上龍體安康,是臣妾最大的心願,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嗎?
文帝眸心色澤微深,想到德妃到底也是潛邸舊人,服侍他這麼多年,是當年廢太子府裡僅剩的妃子,心頭到底是軟了幾分。
“德妃。”文帝示意她上床躺著,並拍了她的手,溫言寬慰,“朕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但身為天子,朕也有很多無奈。”
德妃低眉垂眼:“只要皇上一切安好,臣妾心裡就沒什麼不痛快。”
文帝不置可否:“朕有些心裡話,今晚正好與你說說。”
德妃心頭微沉,不發一語地靠在他身側。
“朕希望他們幾兄弟和晏璃能和睦相處。”文帝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就算不能完全真心,但是也別撕破臉,別反目成仇。朕這一代子嗣本就凋零得差不多了,朕的兒子則只剩下他們五兄妹,若是再少兩個,朕會有些難以承受。”
“皇上是個仁慈的父親,心繫兒女是人之常情。”德妃斂眸,溫聲開口,“皇上放心,他們一定會兄妹友好,不會反目成仇的。”
“立晏璃為攝政長公主,並不完全因為她是皇后嫡女,而是晉國當下的情況,確實需要一個有魄力之人著實改革。”文帝閉了閉眼,“朕當年做儲君做得失敗,登基之後,這個皇帝做得也有些失職。”
他這一生經歷得多,那些年的變故幾乎要了他一條命,讓他身心俱疲,往後長達數年的時間裡忙於清除異己,穩固皇位。
年輕時的艱難早已磨去了他的意氣風發,坐上皇位,他似乎也沒了年輕時的魄力,待到皇后掌權之後,又是一輪籠絡人心、穩固權力的過程。
晉國這些年的積弊他們不是不知道,然而等他們意識到晉國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時,已經變得束手束腳,力不從心。
文帝閉著眼:“朕的這一生若用四個字來概括,就是碌碌無為。”
“皇上別這麼說。”德妃想到那些年裡的艱難,心頭不由也跟著酸澀起來,“世事弄人,誰也無法跟命運作對。”
文帝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聲:“不早了,睡吧。”
德妃問道:“皇上不去皇后姐姐那兒嗎?”
“來都來了,還去什麼去?”文帝把她攬在懷裡,“朕希望你們都好好的,朕才能安心。”
德妃躺在她身側,不發一語地望著雕樑畫棟的寢殿。
她們都好好的?
活在宮裡的人,有幾個會僅僅甘於“好好的”?他們想的是權力,眼睛盯的是帝位,不爭到最後一刻,誰會輕言放棄?
至高無上的身份,生殺予奪的權力,極致的富貴,三宮六院,美人在懷……
如此誘惑,誰能抵得住?
……
接下來幾天晏璃好像突然閒了下來,天天帶著慕蒼到處逛,初六竟然直接從皇城趕到了延陵。
康家還是那個康家,可裡面的人已經不是以前的人。
除了已經接任家主之位的康子言之外,其餘的熟面孔全部不見了,來來往往的護衛和下人卻似乎並沒有多少,反而有增多的趨勢。
抵達康家之後,門外護衛去通傳,康子言出來以大禮恭迎,把晏璃和請到了前廳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