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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願賭服輸

沈硯書一人一馬疾馳了半夜。

冬天的夜風刺骨寒冷,他一人策馬遠離石安河畔,出了城,在郊外一望無際的寬道上疾馳而去。

漫無目的,迎風狂奔。

凜冽刺骨的夜風穿透身上僅有的衣袍,凍僵了手,渾身像是冰塊似的,他卻渾然不覺,一路疾行到一處山腳下,才驅使坐騎停了下來。

抬頭望著眼前連綿不絕的山脈,沈硯書鬆開韁繩,輕搓著兩隻凍得僵麻的手,隨即緩緩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幾乎快無知覺的雙腿尚未在地面站穩,忽然一個踉蹌,整個人無力地摔倒在地。

他怔怔地躺了一會兒,望著皎潔的夜空和天上寥寥幾顆星子,眼神裡浮現少許欣慰之色。

至少今晚是個好日子。

有皎月和星子陪伴,黃泉路上不至於孤單吧。

身上冷,地上也冷。

沈硯書抬起手輕輕覆住雙眼,隨即動作有些滯澀地從地上起身,溫柔輕拍著愛馬的腦袋:“重新找個主人吧,今晚辛苦你了。”

話落轉身,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馬兒像是預知到了什麼,在他身後嘶鳴。

沈硯書仿若未聞,月光灑下一地銀白,無需燈火也能看得清楚腳下的路。

上山之路雖崎嶇卻並不難行。

沈硯書一路走一路回想著幼時到成年的經歷。

為人子,他不孝,不能為沈家延續血脈,沈家到他這兒算是徹底斷了。

為人臣,他不忠,背叛了陛下對他的信任,做了弒君之事,萬死也不足以贖其罪。

做朋友,他背叛了他們的信任,背棄了所有人。

就連做那個人的棋子,都是失敗的。

他這一生活著是為了什麼?

沈硯書努力回想,卻想不起來自己活著的意義。

夜間接近凌晨的時辰,山間一片溼氣。

原本凍僵的身體在走了一段山路之後,終於漸漸有了點暖和氣,沈硯書額頭滲出細密的汗,蒼白的臉上也有了幾分血色。

終於走到山頂時,沈硯書忽然腳下一僵。

山間一塊巨石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玄色貂裘披風,頭束玉冠,安靜地望著東方日出的方向——雖眼下尚未日出,他坐在那裡卻像在等著觀日出似的。

沈硯書如木雕一般僵立著,目光盯著那個讓他無比熟悉的身影,許久沒有反應。

“站在這裡幹什麼?”坐在崖邊巨石上的男人轉過頭來,望著沈硯書站立的方向,稜角分明的五官清俊端方,自帶一股冷峻深沉的氣度,“既然來了,就一起坐坐吧。”

沈硯書雙腳如灌了鉛一般,好一會兒,才抬起僵硬的腳走了過去:“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男人淡淡反問:“你能來,我不能來?”

沈硯書沉默不語。

“坐下。”

沈硯書抿了抿唇,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巨石下面就是百丈懸崖,雖說比不得萬丈懸崖那麼誇張可怕,但摔下去也絕對連全屍都找不到。

“我失敗了。”男人說這句時,語氣裡絲毫沒有怨恨不甘,就像他多年籌謀不過是玩一場過家家的遊戲似的,“失敗了就要認,願賭服輸。”

沈硯書望著東方天際:“你沒必要來。”

男人語氣霸道:“我想來就來,你阻止不了。”

沈硯書語塞,他確實阻止不了。

“我若不來,明日天亮之後,是不是就得給你收屍了?”男人語氣陰鷙了一些,“不得我允許,你就想尋死?”

沈硯書微默片刻,緩緩搖頭:“這不是尋死。”

“那是什麼?”

“是我本來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