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不作聲,假裝若無其事的欣賞歌舞。殿鼓點敲響,鼓聲震而不亂,庭空地上擺放著七隻盤子,一名身材高挑的舞伎穿著一襲長袖襦裙,腰肢柔軟輕擺,伴隨著鼓節的敲擊,足尖在七隻盤輕盈跳躍,時而振袖,時而扭腰。
婉轉鼓側,蜲蛇丹庭,七盤遞奏,振袖足蹈,輕盈如翾。
舞伎的舞姿出眾,長袖甩動,如行雲流水,翩躚搖曳,加之舞蹈時額生汗滴,一張俏麗的臉蛋更是豔若桃李,神情嫵媚,頻頻放送秋波,一副欲語還休的攝魂模樣。
我看得慢慢入了神,內心的激動之情也很快平復下來。這時劉秀先舉了鍾,動了箸,底下臣子才敢開始飲酒吃喝。
酒喝了好幾鍾,諸位諸侯及夫人見皇帝沒有半分架子,才慢慢放膽開始說笑,不再像宴會開始時那樣拘謹。
“你愛瞧這七盤舞?”
我看得正起勁,聽劉秀問起,便點了點頭,隨口道:“那女子舞藝極好,臉蛋兒也長得好看……”
“是麼?”他輕笑,“朕記得……你的舞藝也極好。”
“武藝?”我困惑的向他確認,很奇怪他怎麼會扯到我的武藝上去。
“舞……”他指了指場旋舞的舞伎,“舞藝……”
“哦——”拖長音,恍然,他原來說的是我的舞藝,不由奇道,“我何曾跳過舞?”
“有。”他很肯定,“朕記得,那年春寒陡峭,你挑井水漿洗衣裳,捲了高高的袴腿兒,站在木盆裡,赤足踩濺水花,哼唱起舞……朕覺得那等舞姿遠要比這七盤舞要來得曼妙生動。”
我面上一燙,漲紅著臉怔住了。這是多久前的陳年往事了?為什麼我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回事?
漢時的舞蹈種類繁多,不拘男女,除了長袖舞、巾舞、建鼓舞、七盤舞外,還有劍舞、棍舞、刀舞、幹舞、戚舞等等,我不通音律,自然不懂這些舞蹈,唯一會的,只有將跆拳道的動作揉入到音律的“跆拳舞”而已。相較之下,“跆拳舞”動作剛勁有力,富有節奏,雖算不上突兀,但也絕對稱不上曼妙生動。
為了掩飾緋紅的面頰,我端起酒鍾,假裝飲酒。身後兩名宮女手持羽扇,正微微扇著風,我嫌風力太小,便回首示意她倆用點力。
這時,劉秀忽然揚聲笑問:“當初諸位如果不隨朕光復漢室基業,而今又將是何等作為呢?”
一席話問出,那七盤舞也恰好到了尾聲,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席上才有人不卑不亢的答道:“臣年少時曾讀書求學,如今可做郡學博士。”
“哦?”劉秀笑道,“卿乃鄧氏子弟,志行修整,何愁做不到一個掾功曹?右將軍言辭委實太過謙了。”
鄧禹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笑得甚是古怪,眼神卻是悽悵到了極處。殿上氣氛有些怪異,我眼皮突突直跳,心裡的那份不安又擴大了一分。
如爾所願……
但願,今日的計劃不至於出現紕漏。
“臣有武勇,可以當個守尉,專管捉拿盜賊!”我聞言側目,不禁樂了。嗜酒成性的捕虜將軍馬武正搖搖晃晃的從席上站了起來,舉杯向皇帝示意。
劉秀莞爾一笑:“捉拿盜賊?馬子張,你只要自個兒不當盜賊,不被亭長捉住,便已是相當不錯了。”
“噗——”酒水不及咽喉,竟被我一口噴了出來。我用帕子使勁摁住嘴,以免再度失態,直憋得臉蛋通紅,頻頻悶咳。
馬武顯然喝高了,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珠子,看看劉秀,又看看我,忽然大叫道:“喔——臣明白了,陛下取笑臣,是還記著往日的仇怨呢。臣……這就給陰貴人賠……賠罪。”他用勺子從酒尊裡淅淅瀝瀝的舀了酒,一步三搖的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