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將劉秀的笑容完全擊潰,我二人面面相覷,片刻後,劉秀勒韁,策馬轉首。
我的心禁不住顫慄,如果這場狩獵背後暗藏不可細說的陰謀,那麼……這將意味著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虎嘯、馬嘶、人呼,一切都在剎那瞬間。我眼睜睜的看著有人從馬上滾落,然後圍獵的人群像是陡然炸開的馬蜂窩,圍攏,散開,飛羽流矢宛若飛蝗。
猛虎頃刻間被射死,無奈我眼力甚好,早已看到那個從馬背上滾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劉陽。我肝膽欲裂,急欲催馬上前檢視,才跑了幾步,忽聽迎面破空聲起,一枝飛羽如流星趕月般襲來。
“小心!”劉秀的大手摁住我的頭,壓著我使勁伏低了身。
箭矢擦身而過,我毫髮無損的跳了起來,厲聲尖叫:“秀兒!”
“我沒事!”他穩穩的握住我滾燙的手心,“別慌。”
那枝箭沒有射我們二人,卻餘力未歇的射到我們身後的侍從群,一時間也搞不清到底誰了箭,只是鬧騰得讓人心煩意亂。
我下意識的根據箭羽的軌道目測追蹤源頭,卻發現來處正是圍獵猛虎的狩獵隊伍,根本無法獲知到底是誰射的箭脫靶飛到了這邊,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隨後代卬與我一起將劉秀扶下馬。紗南辦事效率極高,不等我吩咐,已轉了一圈回來,向我報告最新情況。
“東海公無礙,墮馬之時,陳敏那小女子拼死墊在了他身下。”
陳敏護主之誠,讓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少時,劉秀也得了回報,說是圍獵時,東海公的馬匹受驚尥蹶,東海公及時棄馬,身邊的侍從英勇護主,被馬蹄踏傷了胳膊。
劉秀嘉許了幾句,這件事無從查起,只能當成普通的小意外含混了結。我正要叫代卬收拾殘局,準備撤離時,紗南忽然擠到我身邊,一臉肅穆的說道:“程老先生受傷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
“他被亂箭射,這會兒已說不出話來了,人一直昏迷著。他年紀大了,傷了血脈,只怕……”
我頓時亂了陣腳,只覺得腦袋一個比兩個大,恨不能自己有三頭六臂,能夠顧及每一個人。好容易護著劉秀離開苑囿,來不及去找劉陽細問原由,便急匆匆的跑去探望受傷的程馭。
果然如紗南描述的一樣,那枝沒射我和劉秀的亂箭居然不偏不倚的射了當時隨扈的程馭。這個年過古稀的老人,空有一身精湛的醫術,卻真是應了那句話——醫者不自醫。
“這樣昏了有多久了?血止住沒?”我怒氣衝衝的質問太醫。
太醫慌道:“箭插在心脈旁側,臣不敢擅自拔箭。”
對於太醫而言,醫得好是應該的,醫不好卻是要殺頭的,所以在謹慎再謹慎之餘,往往瞻前顧後,延誤治療的最佳時機。
眼見程馭躺在床上,出氣多過進氣,我又驚又怒,忍不住眼淚潸然而下。
“你不敢拔箭,我不怪你,你想法子把程先生弄醒,保住一口氣,聽先生如何說。”為今之計,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太醫抖抖簌簌的下去熬了盌湯藥,黑黢黢的藥汁能清晰的倒映出我的臉。好在程馭雖然陷入昏迷,還勉強能夠吞嚥,一盌藥好賴灌下去了大半盌。我靜靜的守在他的床邊,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比那湯藥更苦,透著無助的淒涼。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程馭才呻吟著悠悠轉醒,眼睛總算是睜開了,可他卻仍是說不出話來,我只得捧了他的頭,將他略略抬高,示意他看自己胸前的傷口。沒想到他卻無力的擺手,喉嚨裡沙啞的發出不連貫的音節。
我聽不懂他要說什麼,心裡一急,眼淚反而落得更快。他哆嗦著抓住我的手,在我手心裡寫了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