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膝點地,瞬間彈跳起身,我只是牢牢抓著他的胳膊不放,借力一併站起。
“夫人……”
他欲縮手,我反而左手迎上,一同抓住他的左臂:“如果還想故意甩下我,那可辦不到。”
馮異停下動作,任由我抓著胳膊不再掙扎,過得半晌,忽然笑了起來。他笑起的聲音更加悅耳動聽:“一旦持節北渡,叔每日過的皆是如此生活。前途茫茫,生死未卜,餐風露宿,朝不保夕……你難道還不懂他待你的心意麼?”我啞然失語,他逼近一步,俊朗的面容進入我的視線,憂鬱透著一絲憐惜,“他是怕你吃苦,持節北渡,招撫河北各路義軍,雖然能脫離更始帝的掌控,但是陛下不會派一兵一卒與他,各路義軍也不會真那麼容易聽從招撫歸降。他孑然一身北上,是拿命在做賭注。你怎不想想,你是他的妻,他若不帶你走,大可打發你回蔡陽老家,他家雖無高堂,卻尚有年幼侄兒需得撫育,他讓大姐劉黃歸蔡陽,獨獨讓你回新野孃家,這是為何?陰麗華啊陰麗華,你以為你瞭解叔,可你為何卻不明白他待你的一番良苦用心?他是怕自己命不久已,萬一有個好歹,提前遣你歸家,也好讓你大哥替你作主,改嫁他人,不至於為他誤了終身!”
我如遭雷殛,兩耳嗡嗡作響,大腦像在馮異的炮轟下突然當機了,完全沒了思考的能力。
怎麼會是這樣?
他是為了我好?!
手指無力的鬆開,我癱軟倒地,一跤跌坐在樹根上。
如果馮異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我這幾天又都為劉秀想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呢?我不但沒體諒他的好意,反而曲解了他的一番心思。
這能怪誰?
劉秀的古怪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三句話有兩句半是虛話,剩下半句是敷衍。他的這些壞毛病,我又不是第一天才領教,為什麼獨獨這一次我會對他誤會如此之深?
以前再如何不堪,我也從沒懷疑過他的純善,他待人的一片赤誠,為何現在我倆成了最最親密之人,反而在心靈上疏遠了呢?
我為什麼不能像過去那樣信任他了呢?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我對他產生了猜忌?什麼時候這份猜忌在我心裡竟如同毒瘤一般瘋狂滋長,最終令我失去理智?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眼淚順著指縫滲落,我哽咽吸氣,泣不成聲。
馮異說的對,我一點都配不上叔!別說做妻子,就是做親人、知己、朋友,我都遠遠不夠資格!
“夫人!”馮異的手緩緩搭在我的肩上,“我帶你去草廬吧。”
我木然的由他攙起帶往草廬,沒走多遠,便見泥地裡插著一支火把,正是剛開始馮異點燃的那支。他彎腰拾起火把,高高擎舉,照亮道路。
我這會兒就算再魯鈍,也終於察覺出他的用意來,不由羞愧道:“你帶我上山,故意甩下我,留我孤身一人在山夜宿,為的是要讓我吃盡苦處,體會叔用心?”
他不答反問:“你是個聰慧的女子,在別的事情上一點就透,悟性極強,為何偏偏不懂叔的用意呢?”
“你若怨我,為何不索性扔我在山裡獨自熬上一夜?”
他腳步放慢,過了片刻,輕聲低喃:“是,我原該心狠些才是。”
第二章 蛟龍入海任遨遊 趙姬
在山上熬了一宿未曾閤眼,腦子裡顛來倒去想的都是劉秀。天明洛陽城門開啟,馮異將我重新送到白虎門前,隨後離去。
南宮有四門,分別以四象神獸為名,其朱雀門作為南宮正南門,與洛陽城平城門相通直達城外,乃屬專供帝王將相出入之道,故四門以朱雀門最為尊貴,其建築也格外巍峨壯觀,據聞遠在四十里開外的偃師,遙望朱雀門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