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不愧為一朝天子,雖然病了,對於政治的敏銳卻一點都沒有降低。皇帝病重,獨留皇后與太子在京坐大,獨攬朝政,總有一日會惹出大麻煩。
雖說京都有吳漢坐鎮,卻終不是長久之計。如果雒陽當真發生異變,只怕面臨這場驚天動地的變亂,我們也唯有眼睜睜的看著,鞭長莫及。到那時,也許恢復健康的劉秀有朝一日還能有翻雲覆雨的手段將這場動亂重新撥亂反正,但是當異變發生之時,我兒劉陽只怕已難逃一劫。
“皇子從駕不是不可,只是……”只是皇太子若從駕,以我們現在的精力,誰又能鎮得住劉彊他們?郭氏外戚的人脈與勢力如今即使稱不上權傾朝野,也難保不會滲透到皇帝身邊。
劉秀淡淡一笑,手掌一翻,掌心露出一塊金銅飾物,形同虎狀,虎身用金絲刻制銘。他將這半枚虎符放到我手裡,輕輕說了三個字:“黎陽營。”
我心頭劇震。建武六年合併郡國時,朝廷曾改革地方兵制,裁減並改善了郡兵的徵調變度,全國一統後,撤銷郡常備軍,將原來地方上的一些營改編為長期駐守軍。這其為保雒陽、長安兩京安全,分別在黎陽、雍縣東西兩地設定軍營——黎陽營位屬冀州魏郡,集幽州、冀州、幷州三州精兵組建,駐屯黎陽,警戒黃河以北動向;雍營則是原先扶風都尉統轄的部隊,駐守雍縣,負責三輔地區,作為長安西部的軍事屏障。
這兩支軍隊都由央直接指揮,算是天子部署的嫡系精銳兵力。
如果說我對雍營的軍備實力還不是太瞭解,那對於那支駐紮在黎陽,專門針對河北勢力而組建的黎陽營,卻不可謂不熟知。因為當年地方武裝力量裁員時,陰家安置在河北的突騎軍無處可去,考慮到作為外戚,蓄養如此一支精銳部隊委實太過扎眼,於是在我接受影士組織後,便將這支由我提議,陰家花了無數心血培養出來的騎兵,以地方零散兵的名義,拆整化零的慢慢融入進朝廷設定的黎陽營。
到如今,這種滲透已近十年,黎陽營的一些將領,得力干將背後卻仍隱藏著另一種身份。
我手緊緊握著那半枚虎符,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穩穩落下。其實如果沒有劉秀這番提議,少不得我也已決定要破釜沉舟,動用黎陽營的舊部,渡過眼下這個難關。
“你派個得力的人送虎符去黎陽,徵調一千騎兵速至章陵。”劉秀壓低聲音,附耳叮囑,“這事需做得謹慎,事先不能露了風聲。”
我明白其利害,於是點了點頭,起身:“調兵的事你且放寬心,保管萬無一失。”
他笑道:“這點能耐用在你身上,實在大材小用。”
我心一動,聽這口氣,竟像是知道些什麼似的。只是他這話說得模稜兩可,似有意又似無意,一時間倒叫我摸不準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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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病體稍和,一面下詔召皇子隨扈,一面勒令繼續往南行。待到進入南陽葉縣的時候,他已可以下地行走,身體復原之快,令程馭這樣的醫者也瞠目結舌,噓嘆不已。
鑾駕在葉縣停留之時,皇太子劉彊、右翊公劉輔、楚公許英、東海公劉陽、濟南公劉康、東平公劉蒼,六人一起抵達南陽郡。因詔書所寫為南巡狩獵,所以這份詔書送抵京都時,想必引起了不少人好奇,同時也按捺下無數蠢蠢欲動的野心。
這六位皇子在葉縣見到的父皇是非常健康的,至少面上如此。他如常人般跪坐在席上,侃侃而談,除了面色稍許有些蒼白,人瘦了一大圈外,一點都看不出這曾經是個風的病患。為了這一場別開生面的會晤,事後,我和劉秀忙得整宿都沒閤眼。當晚,在程馭的叱令下,我使盡渾身解數,一遍又一遍的給劉秀反覆活血按摩。
四月下旬,隨著天氣越來越熱,我們這行人總算拖拖拉拉的趕到了南陽郡章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