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行。
24路公共汽車站旁邊的一處居民院落正在修繕房屋,院門口堆了一堆砂子和一堆白石灰,幾個赤矛少年正在砂堆上練摔跤。“就是這幾個。”汪若海喊。
我們立即在路燈柱下停車下來。那幾個少年眼尖發現我們,撒腿就跑,沿著大街狂奔,見衚衕就往裡鑽。
我們一窩蜂地在後面緊追,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把磚頭雨點般地擲向前邊拼命逃窩的野孩子們赤裸的後背。
一輛24路公共汽車在街中心猛地剎住,司機、售票員和乘客紛紛從車窗探出頭觀望。
一些在路燈下乘涼下棋的居民百姓也緊張地從竹椅和小板凳上站起來。我們愈發精神抖擻,氣焰囂張。
拿過全市中學百米跑季軍的高洋在吉兆衚衕口一把抓住了一個正要往院門裡鑽的孩子。
我們隨後緊緊圍住了他。
那孩子在路燈下氣喘吁吁地轉過臉,由於恐懼臉色蒼白,和他那頭烏黑蓬亂的頭髮對比強烈。他聲嘶力竭地叫嚷:“沒我事,我剛從家裡出來。”
然後他一眼看見我,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他曾是我們班和我相當要好的一個同學,他爸爸是六條副食店的經理。高洋得意地掐著脖子,使他的頭向後仰,聲音也變得嗚哭暗啞。“有他沒有?”他喘著粗氣問汪若海。
汪若海還沒說話,方方一聲不吭地從人群中擠上來,用手裡的磚朝這孩子的顱頂使勁一拍,大家同時把手裡的磚頭一起砸下去,並掄起鋼絲鎖沒頭腦地一通亂抽。
高洋鬆開手,那孩子貼著牆根癱倒在地。我不聲不響地用手中的磚頭在他身上一通亂砸,直到大家都散開跑走,仍沒歇手,最後把那塊已經粘上血腥的磚頭垂直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才跑了。他們已經騎上腳踏車,亂箭般嗖嗖地消遁於昏暗的街頭。
只記得我在街上沒命地跑,路邊一些面相兇惡的赤矛大漢瞪著我。路燈昏黃的光暈下,一地赭紅的完全粉碎的磚頭屑;
那同學軟綿綿地臉朝下俯臥在黑黢黢的牆根,形若一段短短的焦炭。似乎還有他在一群人緊緊追趕下近乎痙攣抽搐的奔跑姿態和格外慘白的臉龐以及黑洞般絕望的兩隻睚眥欲裂的眼睛,實際上我當時根本不可能從另一個方向迎面看到他的表情。我們興高采烈地回到院裡,下車後便開始竟相誇耀。我的英勇無畏有目共睹,大家紛紛過來拍著我的肩膀稱讚我:
“別人都撤了你還在那兒打,手夠黑的。”
我驕傲地挺著胸脯笑著,一邊吹噓著一邊偷眼去瞧笑眯眯望著我的於北蓓。大家找出半盒皺巴巴的煙分了抽。按照我們吹噓的戰績,那個捱打的孩子必死無疑。
後來,我們拿了手電筒,從澡堂的窗戶跳進去洗涼水澡。
澡堂的水泥地很滑,有人一進去就光腳摔了個大馬隊,我們打著手電光柱晃來晃去找著一個個淋浴龍頭。
涼水從蓮蓬頭噴瀉而出,冰冷的水打在我們汗淋淋的溫熱身體上,激得大家快活地大叫,這叫喊在空曠的浴室內引起陣陣嗡嗡的回聲。晶瑩的水珠在天窗透下的月光中泛著凜凜青輝的堅硬的水泥地上飛濺,猶如無數透明薄脆的玻璃杯接二連三地打碎,一地殘片熠熠閃爍。大家邊洗邊用手電照下體,拿發育充分的取笑。
“直了直了!”大家忽然一起指了半大的孩子。
在倥傯悠高的手電光中,我看到一個駭人的勃起。
猶如肚子被撞了一肘,我感到一陣噁心。就像人腦袋上突然長出一枝梅花鹿的角杈令我無法忍受,簡直是活見鬼!
“你怎麼這麼流氓!”方方抬手給了那孩子一個嘴巴。
那孩子被打哭了,捂著下體委屈地申辯,“我是尿憋的。”
“滾蛋!”高洋一腳丫踢在那孩子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