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傑森有點說書的天分,早年香港警匪電影的效果也生生被帶了出來,他講的抑揚頓挫跌跌宕起伏,聽的人也跟著變幻臉色,直到他以一聲難以銘說的嘆息收尾,大家這才撥出一口氣,然後沉默下來。
我不知道另外幾個對黎叔的事相信多少,我卻是相信的,至少我相信他們曾經一定有過不平凡的經歷。
雖然信了,我卻並不希望別的人也這樣相信。我抽了一口煙,跟傑森開玩笑,說沒想到他也是九十年代香港電影的擁躉。
“喬,你不信?”他嘿嘿一笑,“也難怪,黎耀輝這名字你們是不是也覺得耳熟?”
意料中地大家鬨笑,傑森又說在他們老家,很多年前那樁黑吃黑的火拼案震動全國,見我們還是笑,他才放棄似地揮揮手。
“好吧,我知道你們不信,其實我的確是誇張了些 。不過那件事確實是發生過,也死傷不少人,報紙都有報道。但黎耀輝這個人更出名的,你們大概猜不到,他是黑老大,也是那個,呃,你們懂吧,就是那個……”
幾個大老爺們大白天談這個似乎有點怪,於是大家都心領神會地一笑,抽菸的抽菸,喝咖啡的忙喝咖啡。
威廉是我們幾個最小的,平時腦子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就不少,這時倒先噎了一下,然後才不悅地問傑森:“你都哪聽得這些亂七八糟的,難道報紙上也有登記這個,他是個,是個同?”
傑森看看他,意味深長地往他肩頭拍了拍,說:“小子,回去找找電影補一補。”
又過了兩天,威廉趁著中午午休時間溜進我的辦公室,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傳言。
我被他神神秘秘的樣子惹得發笑,別說傳言,而且還是神神秘秘的傳言,就是老總的例會,我有時候懶得聽也乾脆充耳不聞。
我靠在靠背裡問他什麼傳言,他卻賊頭賊腦地往我房間裡四處看,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說:“景哥哥,你這房間裡沒有被人安竊聽器什麼的吧?”
我嗤笑著問他:“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啊?真聽傑森話回去看電影了?”
“你別笑,我認真的。”他一把扯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大半個身體靠在辦公桌上,壓低聲音問我,“你知道艾倫之前跟老闆說什麼嗎?”
“他們說什麼我怎麼會知道。”
威廉卻一臉不信:“真沒聽說?”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說,威廉,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看我發飆了威廉才趕緊又往前湊了一點,說:“他說你也是那個。”
我心頭一跳:“哪個?”
威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就是那個啊,傑森那天說的,小當家老闆……”
“你怎麼知道他跟老闆說這個?”我忍住心裡突如其來的厭煩,面色如常地問威廉,“他們‘開會’你也在?”
威廉搖搖頭:“我是聽說的,有人說他這麼跟老闆說……哎呀,他那個人本來就夠噁心人的,又自私,你說他為了跟老總套關係,還不是什麼都能亂說一氣。”
原來還真是傳說。不過知道那傢伙這麼不得人心,我對自己其實也被牽連其中倒也不那麼在意了。
其實我是不是同性戀,跟別人反正有什麼關係。
我滑動椅子,往身後的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竟然還在下雨,我想中飯也不用出去吃了。我不喜歡黏糊糊的感覺。
見威廉正看著我,我又滑回來,笑著對他說:“這種事,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人家說什麼就只聽聽好了,沒必要自己跟著又再傳一遍。”
“話是這麼說……”威廉有些欲言又止,眼神也躲躲閃閃,顯然有話卻不好說。
我索性替他問了:“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