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著韶齡的佳人,用紗扇遮了臉,聽琉璃燈下的才子撫琴吟詩。
才子和佳人的臉旁,就是一串串的紅色燈籠,從高高的屋頂,一直垂到地面。
被燈籠映的通紅的柳樹下,有一攤攤的小販,花紅柳綠的貨架上,有最時新的絹花和香粉,有紙紮的各色風箏,有題著瘦金體的扇面字畫,也有裹了一層糖汁閃閃發光的紅果。
人群從這些攤販前經過,時不時有一個或者一對的男男女女在某個貨攤前停下,討價還價,挑挑揀揀。
從這個街道里走出去,就是一株楊柳一株桃夾岸的湖堤。
這裡比街上也稍微清靜幽暗一些,低頭互相切切私語著的情人們,慢慢的走過去。
映著疏離燈火的湖水上,留下他們影影綽綽的身影。
碧玉一樣寧靜深邃的湖面遠處,穿梭著零零落落的輕舟和畫舫。
有絲竹和女子的歌喉隱約的從船上傳來,接著又不見了蹤影。
蒼蒼和蕭煥就走在堤岸上。
蒼蒼頭戴儒冠一身長袍,手裡還呼扇呼扇的搖著一把題了李後主詞的摺扇。這扇子是她剛剛在扇攤前買的,不但是她剛剛買的,而且扇面上那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也是她逼著蕭煥給她現寫的。
她先是看到扇攤就撲了上去,接著左挑右撿,總嫌扇面上的字題得太醜。於是她就抓了一個空扇面,搶了一旁算命攤上老先生的毛筆,塞到蕭煥手裡,讓他寫字。
提著筆,蕭煥也並沒有推辭,笑著問她要題什麼字。
蒼蒼想也不想,隨口就來了一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蕭煥“哧”的一聲就笑了,笑吟吟的:“還是寫少年不識愁滋味吧。”
蒼蒼惡狠狠的眼神就掃到他臉上去了,抬腿踩在他的腳趾上:“叫你寫你就寫!”
腳趾頭被踩了一下,蕭煥只有老老實實的寫。
他寫完還了算命老先生的毛筆道了謝,就看到蒼蒼拿著他新寫的那個扇面在左比右比的看,嘴裡嘟囔:“太剛正了。”
扇面上的字是太剛正了點,那一行是時下最流行的瘦金體,筆意秀逸,但是骨骼里居然透著一股堅韌的正氣,不像是蒼竹,倒更像松柏,從嚴寒中拔出來,凌霜傲雪。寫瘦金都能寫的像座山,不知道寫這個字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蒼蒼略呆了一呆,隨即笑逐顏開:“寫的真好看,我喜歡。”
這一筆字的確是好,連扇攤的老闆,都點頭連連讚歎。
於是蒼蒼就穿著男裝儒衫,呼扇著這一把題著“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描了金邊的湘妃竹柄扇子,逛了兩家花樓,先後叫了五個姑娘,沿街喝酒喝到不停的打酒嗝,然後被蕭煥拉到堤岸上醒酒來了。
蒼蒼走的搖搖晃晃,她手裡扇子也跟著搖搖晃晃,她為了裝得瀟灑又死活不讓蕭煥扶她,蕭煥只好讓她走在路中間,自己走在邊道護著,防止她一個不小心掉到湖裡清醒清醒腦袋去。
他們就這麼東晃一下西晃一下的在湖邊走著,湖面上卻突然傳來一聲欸乃,一葉扁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悠然的停在了距離他們不遠岸邊。
小舟上站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長袍的下襬胡亂塞在腰間,劍眉微揚,抬手懶懶的朝這邊打招呼:“蕭兄,多日不見。”
蕭煥也像是和他很熟的樣子,手臂從蒼蒼身側收回,微一拱手,笑了笑:“徐兄別來無恙?”
那白衣的年輕人哈哈笑了起來,豪爽的晃晃手中的粗瓷大杯:“山西竹葉青,要不要上船?”
蕭煥看了一眼早已經醉得撞撞跌跌去抱湖邊的大柳樹的蒼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這裡還有一個眷屬,可不可以到徐兄的船上去稍歇片刻?”
他不說“小兄弟”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