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很少撒謊,她說的也是實話,高車人裡只有一位被稱作“阿其火”的狄葉飛,沒有什麼叫“狄花木蘭”的女人。
馮夫人云雲,更是字字肺腑。
閭毗滿懷猶疑地凝視了賀穆蘭一會兒,發現對方不像是說謊,心中卻又動了一動。
‘是了,她那般美貌的女子,在兩軍交戰之時自然是非常危險,自汙而掩飾容貌,隱姓埋名保護自己也是正常的。她是狄氏的阿其火,身份重要,高車人為了保護她,閉口不提也是自然。說不定這位虎賁將軍,連她的面都沒見過,又怎麼能知道什麼……’
閭毗在這一刻心花怒放,那種只有自己知道的珍寶已經藏得好好的無人察覺的想法徹底融化了他。
不愧是他的女人!
知道保護好自己,等他來接!
在他心中,“花木蘭”應該是已經藏在某個角落,也許像他和她第一次見面那樣穿著男裝,把臉抹得髒兮兮的,或是帶著風貌掩飾自己。
高車部眾這麼多人,虎賁軍打下這裡最多幾天,怎麼可能每個人都認識!
想到這裡,右賢王立刻激動地撫胸行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來閣下還是護送我母親的那位將軍,那與我更是有恩。我願和你結交一番,以私人的身份,不知可好?”
“咦?”
這畫風怎麼變得這麼快?
剛剛還一副“你搶我衣服我□□手足”的樣子,現在就要以私人的身份結交了?
她剛才到底說什麼了她?
“閣下這樣的英雄,我自然是樂於結交的。”賀穆蘭聽他那意思,似乎是不以“柔然右賢王”的身份和他論交。她又沒有毛病,對方表現出看得起她的樣子,她跑上去打他的臉說“不要不要”?
誰料這閭毗立刻打蛇隨棍上,笑著接腔:“既然如此,為了表現出我的誠意,這幾日我會留在這裡,和將軍結識一番。你放心,既然是以私人的身份論交,那你也莫當我是右賢王,只當我是個普通的柔然漢子閭毗即可……”
“我拜訪您,一定是微服去你的地方,也不會帶多少隨從,最多十人,不會讓你為難,你看如何?”
閭毗是篤定魏國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時候,他姿態都放的這麼低了,又有前面那麼多鋪墊,這將軍只要沒瘋,都不會拒絕。
他如今是柔然的右賢王,出身鬱久閭氏的王族,就算歸順了魏國,日後也少不了封王拜將,無論怎麼看,都是他折節下交了。
何況他的大軍就在不遠之外,貿然激怒他,對他沒有好處。
賀穆蘭這才發現自己確實不是談判的料子,三言兩語之間,居然被對方步步緊逼,擠兌到了無法反駁的地步。
這是她的硬傷,也是花木蘭的硬傷,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擅長口舌之爭,想來日後就算有機會到了朝堂之上,也只有被人說到啞口無言的份。
她苦笑了一下,微微點頭,說出一句漢人的話。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閭毗本就是漢人公主和柔然王族的後代,只是柔然人無比厭惡漢人,並不像鮮卑人尊敬漢人的傳統和智慧,所以在王帳中一直得不到知音。這賀穆蘭此時拽了一句文,倒讓他對他刮目相看,好感也漲了一些,真的興起了結交的念頭。
男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當覺得自己的“愛人”被別人覬覦著的時候,哪怕對方是蓋世的英雄、了不起的智者,也只會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全天下的英雄都是來和他搶女人的。
一旦事關“女人”的事情放下,再用客觀的眼光去看待事物,那智商和理智也就都莫名其妙的回來了,此時再看這人,便是大大的英雄,是精通漢人經典的聰明人,值得結交和倚重的潛力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