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窟的強盜,朗聲開口:
“丘林豹突雖離開諸位,卻是為了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他並沒有說過和各位恩斷義絕之語,各位也從未做過讓他想要恩斷義絕的事情。人各有志,如今他守了各位的規矩,也算是給各位一個交代,他日若有緣再見,希望還能相逢一笑,莫要惡言相加才是。”
“我們還要你這……”
“老二!”
“多管閒事的……教訓……啊?大哥你喊我?”
老二一愣。
“算了。老七傷成這樣,下不了山了。我們這裡四處鑽風,也養不得傷,你們去做個擔架,把老二抬下山,送到有人的地方去。”
“老大!”
“快去!”
幾個兄弟得了令走了,得了賀穆蘭一聲謝。
丘林豹突傷了鎖骨和臂骨,臉上身上都見不了人了。等幾個人拿了纏著樹藤漁網的擔架把丘林豹突放在擔架上時,他痛的慘叫了一聲,當場就有幾個弟兄灑了淚,罵了句“蠢貨,怎麼不還手”之類的話。
‘當然不能還手。’
‘我已經負了一次別人,再也不能做逃兵了。我得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丘林豹突擠出一個笑容。
他們下了山,這一群強盜將他們一直送到有人煙的村子口才準備離開。丘林豹突在擔架上躺著,對他們連拱手,胡力一把按住他,示意弟兄們走遠點,這才對地上的丘林豹突說:
“雖然你捱打被揍了半死,但我還是覺得你做的對。”
“大哥你……”
胡力看了眼花木蘭,猶豫了一會,這才啟齒:
“我和你一般,也是逃了兵役之人。”
“什麼?”丘林豹突傻了眼。
“我也是鮮卑人氏,原姓紇骨,胡是軍府記我們姓名用的姓氏,我是十幾年前陛下徵兵討秦國的時候逃的,這一逃就是十幾年。當年我比你還要慘,我一門四丁全都死於沙場,待軍貼一來,我阿母就撞牆死了。我那時想,大可汗要的不是戰士,只是壯丁,我又何苦還為他賣命,索性就逃了……”
胡力說起往事,已經有一種超出常人的平靜,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這麼多年來,我遊蕩于山野,帶著一幫苦人四處找活命的路子。我們又不像盧水胡人,好歹有個老窩可以接接生意,這世道又亂,今日裡要歸順流民,明日裡流民就要被抓去服徭役,我們都不願任人擺佈,只能落草為寇,做些昧著良心之事。”
賀穆蘭和阿單卓詫異的對視了一眼,想不到這個胡力居然還是丘林豹突的“老前輩”。
怪不得……
“所以我才說你做的對。若是能夠再活一次,我一定不逃,乖乖的去打仗。”胡力的韌性和衝動早在漫長的時光裡被磨得圓潤,但這並不代表他胸中的火焰就已經熄滅,他的心也變得僵硬。
“我會奮勇殺敵、忠於血脈、贏得榮譽功名,然後,一步步走到那位陛下的身邊去……”
胡力開始沉溺於某種幻想之中,他這十幾年來,無數次做出過“如果當時我如何如何”的推論,再自己將它推翻。如是上千次後,他決定了如果能夠時光回朔,自己一定會做的事情。
當然,這世上哪裡有什麼時光回朔之事。所謂“如果當年”,也只不是一種臆想罷了。
但他靠著這種臆想,硬是熬過了漫漫長夜,熬過了忍饑受餓,熬過了原本應該有同袍、女人、渴飲敵人之血,卻只剩一片空洞的日子。
“我會走到那位陛下的面前,去告訴他……”
他因為自己的幻想而得意的笑了起來。
“我恨他。恨這子死孫繼的規矩。恨他讓我阿母絕望而死。我要告訴他,這規矩讓無數人家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