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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子一下子被從前邊的高座上掀到後邊的車廂裡,正砸在被軟座彈起來的老巴奪前胸上。還多虧這一砸,不然的話那個老巴奪很可能被甩到馬路上去,摔個半死。這時那嚇昏了頭的老巴奪猛伸雙手抱住了高聲吼叫的老毛子,就像被驚嚇的小猴子抱住老猴子一樣,縮頭拱背不肯撒手。趕了一輩子馬車的老毛子,雖然被摔下高座,手裡的韁繩卻沒放,就像久經沙場的戰士臨死還緊握著鋼槍一樣。這老毛子在被老巴奪緊緊摟住難以脫身的情況下,還緊拽韁繩,拼命地喊著,叫著。他那極度驚恐的黃眼睛瞪得和發瘋的馬眼睛一樣大,他的嘴竟也和馬嘴一樣冒著白沫子。他聲嘶力竭地想讓馬像往常一樣聽他的喝令,但是獸性大作的洋馬再也不肯聽他那洋話了。這匹發狂的奔馬像離弦的弩箭一樣向前衝去,真比那鳴著警號飛馳而來的救火車還有威勢。街上的人流像逃避洪水猛獸一般呼叫著、狂奔著向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躲去;有的滾進了汙水溝,有的鑽進了垃圾箱,有的跳上了窗戶臺,有的踢翻了雜貨攤,小媳婦跑掉了繡花鞋,老太太甩散了疙瘩髻,有一個少女竟撲迸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懷裡……

那狂奔的大馬車在拐彎的街角處沒有拐彎,竟風馳電掣地向人行道上衝去,直對奔馬的人行道上正有一群小孩在抓“瞎糊”。一個小孩的眼睛上綁著老奶奶的黑腿帶子,張著小手向四處摸著。圍著他嬉笑叫喊的小孩一見馬車衝過來,都驚叫著四散逃去,只有那個被矇住雙眼的小孩還張著小手向前摸著……他後面是一座正在修建的樓房,腳手架上還站著砌磚的工人,一摞摞青磚擺在離地四五米高的跳板上……呼嘯著的馬車正對準這小孩和腳手架衝去,再有一瞬間那慘不忍睹的悲劇就要發生了。老巴奪已經閉起雙眼,高喊一聲“主啊!”等著去見上帝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小夥子像閃電一樣猛衝過來,騰身一躍一把抓住馬籠頭,趕車的老毛子就勢用盡全身力氣一勒韁繩,大洋馬前蹄離地,整個身子豎了起來。小夥子也隨著騰空而起,他非但沒鬆手,卻又抬起另一隻手,牢牢地抱住了馬脖子。只見他雙腿在空中用力一蹬,馬的前蹄落地了,小夥子就勢向下一墜,馬的前腿向下一彎,就跪在地上了。小夥子迅速地一換手,另一隻大手緊接在馬頭上,馬嘴啃著地皮,鼻孔的粗氣噴起一股煙塵,馬一動不動了……

滿街上那驚魂乍定的人群奔過來了,腳手架上的工人跑下來了。層層的人群向著小夥子歡呼,一個個大拇指向著小夥子伸來。那已經準備去見上帝的老巴奪和趕車的老毛子從車上跳下來,老巴奪伸開雙臂,把小夥子緊緊擁抱在懷裡,張著嘴就向小夥子那紫檀木一樣的臉上啃去,淚珠隨著熱氣撲在小夥子的臉上。趕車的老毛於在一旁不住聲地喊著“尚高!合洛勺!”……

驚恐化為歡樂,災難變成喜慶。小夥子謝萬春成為老巴奪的座上客,又從座上客成為老巴奪捲菸作坊的工人。這個老巴奪既具有一般資產階級剝削工人剩餘價值的本能,又有一般人類感恩不忘的品德。在手搖機面前謝萬春是他剝削的物件,是他花錢買來的不用電的“馬達”;在生活中又是他的救命恩人,遇著他歡宴嘉賓的時候總把謝萬春請去,而且總要講一通謝萬春捨身救人的事蹟,用以表示他的感恩不忘。逢年過節——這個老巴奪自己過洋人的節日,但對中國工人,卻是按著中國的習慣辦——總是用紅紙包一個錢包,塞到謝萬春的手裡,工資也給得很優厚。謝萬春也總是來者不拒,你給我就要。他要錢既不是積累財富,也不是供生活享用,他日子過得仍然那樣清苦。他把一部分錢寄給家鄉的父母和遲素芬的媽媽(隨著歲月的流逝,追捕他的勢頭已經過去了)。另一部分錢都用來幫助那些吃上頓沒下頓的窮哥們,在他周圍團結起來的窮哥們越來越多了。

老已奪和謝萬春那複雜的東夥關係並沒有繼續多久。他們的特殊關係是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