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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大蓋帽子從他頭上滾下來,他一把抓在手裡,連滾帶爬地衝出門去。

秦得利一見葛明禮如此狼狽,忙要跟出去,玉旨雄—一揮手止住了他。

玉旨雄一從座位上走下來,他圍著羅世誠轉了一圈,一邊看一邊搖著頭說:“太不像話了,簡直是遍體鱗傷啊!”他轉過頭來對秦得利說:“我不是告訴你們不準對羅世誠同學用刑,你們為什麼不聽我的吩咐?”

秦得利根本沒聽過這樣的“吩咐”,但他還是躬著腰一連說了幾聲“是”。

玉旨雄一接著說道:“青年學生是我們滿洲帝國的中堅國民,美好的王道樂土需要他們去開拓,當他們被壞人引誘誤人歧途的時候,我們就要向他們伸出雙手,像援救落水的羔羊一樣,把他們撈上來置於枉席之上,施之以仁愛,授之以美食,這才能使他們迷途知返,覺今是而昨非。像你們這樣亂用酷刑,非打即罵,怎能使人口服心服呢,士可殺而不可辱啊!”

秦得利聽不太懂,但他仍然躬身稱是。

玉旨雄一又轉對羅世誠微微一笑說:“羅世誠同學,你對我的話有什麼看法?”

羅世誠一直在用凝滯的眼睛盯著玉旨雄一,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如果不是他眼睛還在睜著,真會以為他睡過去了。

玉旨雄一也盯著羅世誠看,他想看出他胸中的隱秘,藉以找到開啟他心靈的鑰匙,但他看了一會兒什麼也看不出。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時葛明禮端著兩個大盤子走進來,一個盤子裝著發亮光的奶油蛋糕,一個盤子裝著秋林公司的高階酒糖。葛明禮本人在這一出一進之中也完全變了樣,他衣冠整齊,笑容可掬。他利用短暫的時間進行了自我調整,在痛苦之中弄明白一個道理:他現在所幹的事都是奉玉旨雄一之命乾的,所以就等於是給玉旨雄一干,這還有什麼屈辱可言呢?玉旨雄一就如當今的君主,君叫臣死臣必得死,何況端茶送水摳盤底呢。一想明白這個道理,他的臉皮立刻增厚了,市儈哲學在這裡發揮了妙用,使痛苦變成了愉快,屈辱變成了光榮。他想今後也要用此法訓練他的嘍囉們,讓他們也給某一要犯端茶送水,然後再向他們講明白這一新發現。如果有機會,再向王旨雄一陳述一番,一定會得到他的讚許,說不定也會像秦得利一樣,給自己姓下改名,肩上加豆,登上更高的寶座呢。

現在葛明禮就是懷著這種心情走到了羅世誠的跟前。他恭恭敬敬地將兩個盤子放在茶几上,又往羅世誠前面推了推說:“羅世誠同學,請你吃糖用點心,點心可以充飢,酒糖可以提神。這也是我向你賠禮道歉的一點表示。”

羅世誠的眼睛移到兩個盤子上。

玉旨雄一表示欣賞地對葛明禮點點頭說:“很好!這才是待客之道呢!”他又轉對羅世誠指指盤子說:“請用吧,不要客氣,不要辜負主人的盛情。”

玉旨雄一一邊說著一邊繼續觀察著羅世誠。他心裡明知道,用糖果這類釣餌是釣不上共產黨這樣“活魚”的。他不但不會吃,弄不好還可能給掀翻到地板上。他只希望能從這裡觀察出羅世誠心理上的反應,感情上的變化和行動上的表現,以便一步一步展開他的攻心之戰。

哪知他的估計竟然出現了誤差,羅世誠忽然伸出一隻沾著血汙的大手,抓起一塊奶油蛋糕,一口咬下去一半,又一口全吞進去了,接著又去拿第二塊……

羅世誠這突然的動作使在場的三個人都驚呆了。葛明禮和秦得利他們用盡了心機,喊幹了喉嚨,羅世誠也沒有一絲一毫順從的意思,這會兒雖然還不能說這就是順從,但終究是按照他們的安排吃上東西了。他們從那一口一口被吞下去的蛋糕裡看出了一線希望,心裡不由得佩服起玉旨雄一來,他這把軟刀子真好使呀,競然沒費多大勁就把那麼難撬的嘴巴子給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