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只看見他挺直的鼻和紅潤柔軟的弧線優美的唇,還想再多看一眼美色,頭上卻捱了他輕輕一拍,聽得他語聲笑意淡淡:“真不乖。”
她笑了笑,突然覺得這個與他人迥異的,過早成熟也過早失去少年活潑的人,心底大抵和她一樣,也是涼而滄桑的吧?和她一樣,始終在笑,然而那笑意孤獨而寂寞,從黑暗中提煉,從寂寥裡淘洗,從長久的嘆息中一點點剝離,怎麼看,都是痛的。
他這樣對待她,是不是也因為覺得,他們是一樣的人?
他理清楚她的亂髮,輕輕給她梳頭,完了又試圖給她扎辮子,然而養尊處優的高貴皇子,梳頭也許還能應付,辮子實在是個很大的考驗,他忙乎了半天,才給她紮了個歪七豎八慘不忍睹的辮子,又將那朵小小玉蓮花簪上,只是辮子太醜,花戴的歪歪扭扭,他看著那個失敗的成品,嘆息一聲便要重來,她卻攔住他,一摸腦袋,咧嘴對他笑了。
“好看。”她輕輕細細的說,“從沒有人給我編過辮子。”
他看著她,眼神裡的疼痛重來,半晌道:“這日子……你不想擺脫麼?我去幫你向皇帝皇后說好不好?”
她卻裝不懂的問:“你是誰,怎麼能和皇帝說話?”
“我從隔壁來。”他指指南方,示意那遙遠的“隔壁”,又道:“我隨師叔路過這裡,師叔去拜訪一位舊識,我等著他沒事,四處閒逛逛,但我也可以直接去找璇璣皇帝的。”
她轉了轉眼珠,心想就算他是個皇子,也是個別國皇子,一個過路的別國皇子,能干涉到璇璣內政?能讓畏妻如虎的璇璣皇帝冒著被老婆大鬧的危險承認她給她正常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她們母女真的就被徹底害死了。
“不用了。”她搖頭,撒謊,“嬤嬤說娘已經問起了我,我大概可以出去了,你去問,惹怒了娘反而不好。”
他點點頭,又道:“你的生辰八字?”
這個她是知道的,娘隔著櫃子一遍遍告訴她,生怕她不記得“最高貴的公主最高貴的落草時辰”,她說了給他,他想了想,站起身,在屋子裡搜尋一遍,好容易才找到半管禿筆和半塊舊墨,再找紙卻怎麼也找不著了,他想了想,脫下外袍,裡面是件同樣質料的光紋暗閃的內衣,他撕下半塊衣襟,很快的磨墨下筆。
他寫寫停停,有時思索一下,寫的字數似乎很多,她好奇的探頭過去看,眼睛立即睜大了。
璇璣圖!
眼前明明是一幀軍事類的璇璣圖,她簡單的讀了一下,便已讀出了一些甚為精妙的兵法。
他是誰?怎能有這般奇才?倉促之間援筆立就,便是一般詩詞就已經很難,何況精妙玄奧,橫豎斜跳讀必須皆可成文的璇璣兵法圖?
大抵是她的驚異驚動了他,他側頭看她,眼神疑問,她立刻收起震驚,做茫然愚鈍狀——一個才幾歲的孩子,是不應該認識璇璣圖,更不該懂得其中的奧妙和神奇的。
他寫好那圖,將那圖一撕兩半,遞了一半給她,她懵懂收過,他笑道:“信物。”
她無聲接過,心想,什麼信物?從今後你過你的皇子錦衣玉食生活,我蹲在櫃子裡忍受我永遠的暗無天日,難道還會有什麼交集?
轉回身看了看那櫃子,這一出來便再也不想進去,她心中忽然一動,道:“你帶我出去看看吧,我想看看外面景色。”
她打著主意,他帶她出去,趁他不注意她溜掉,從此海闊天空,自由。
他應了,用自己的披風裹緊她,抱緊她出去,她從披風的縫隙裡看見,原來自己呆了五年的地方是個小耳房,櫃子前頭還有帳幔遮住,看見外面宮殿共有三進,看見淺黃的宮牆和深紅的宮門。
她欣喜著,等著他出宮,自己便可以溜掉,他卻突然僵了僵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