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段瀟鳴握著她的雙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低語呢喃:“你會是這普天之下,最美最美的母親……”
…
瀚海闌干百丈冰
次日午時,二人才回到了拉沃。為了避人耳目,霍綱老早就在城外候著,二人下馬,換乘了一輛普通的馬車進城。
“諸事可還妥當?”段瀟鳴只是略略問了霍綱一句。
“一切安好,大汗放心。”霍綱恭然答道。
段瀟鳴點點頭,便親自抱了泠霜上馬車,關好了車門。
“累不累?”段瀟鳴挨著她倚在軟墊上,溫和笑道。
“嗯……”泠霜懶懶應了一聲,馬車已經進城了,大街上嘈雜的聲響透了進來,沸沸揚揚的,聽著款款踏實。
“眯一會可以,可別真睡著了,車裡透風,要著涼的,一會就到了,回房了再好好睡,嗯?”
泠霜已經朦朦朧朧進了半睡狀,他的聲音自遠方來,虛虛實實的,飄渺地像薄紗一般,輕軟,溫溫熱熱地拂在臉上,耳畔。
強打著精神,可最後還是不爭氣地睡著了。當她幽幽醒轉過來,一望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房裡也沒有點燈,只是一個小巧的通體鎏金的銀爐子煨著,裡頭木炭已經將滅了,淡淡的紅光,微微弱弱,大概是天快亮了,所以丫頭們才沒有來換。
昏昏沉沉竟從昨天睡到了這會。
下意識地伸手朝身旁一探,那半邊枕被皆是冰涼。段瀟鳴沒有睡過。
初冬的早晨,太陽總是升得老晚,反正醒了也是睡不著,索性就這樣睜著眼睛等天亮。
不消時,便聽見窸窣一片,門開合的聲音,極輕極輕,躡手躡腳的,生怕吵醒了她。
這麼熟悉的步子,難有第二人了。他總是個大大咧咧的人,走路步子極沉,二人作息時間也差了許多,他每天有忙不完的軍政要務,總是要很晚很晚才能休息,那時她早已睡下了,所以總是要將她吵醒。
她倒是從未抱怨過,也不知從何時起,竟連這個小動作也改了,走得這般如履薄冰。這麼久來,她也沒意識到,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晚歸的人,竟沒有一次將她驚醒了。
床板一沉,他已和衣躺下來了。
泠霜心中一動,主動偎到他懷裡。他衣上帶著沉沉杳杳的夜寒,涼薄的氣息刺得她一個激靈。
“醒了?”段瀟鳴有絲意外。
“嗯。”泠霜囈語一般咕噥一聲。
“還是床舒服……”段瀟鳴輕輕推開了她,捂好她的被角,道:“我身上涼,小心凍著。”
“可是出了什麼事?”細細軟軟的聲音,依舊延續著眠足後的慵懶。
“沒有。”段瀟鳴頓了頓,輕聲道:“孟先生多唸叨了幾句,所以就耽擱了。”
“可是為著糧草的事?”泠霜的聲音依舊低緩,如初醒一般。
“我不希望你管這些事。”段瀟鳴的語氣微含薄怒。
“我沒有要管你這些事。”泠霜依舊輕聲低吟。
一陣沉默,二人皆無語。
外面的天,泛出青白的顏色來,不久之後,太陽就該升起了。
泠霜朝裡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卻不再低聲,一字一字沉鈍鋼銼:“我從沒想插手你外面的事,只是,無論你去哪裡,我總是要跟你一道去的,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短短的四個字,也沒有拖著尾音,可是,卻恍如繞樑魔音,縈迴於耳,一遍一遍,徘徊不散。極簡單的四個字,仿若一把利極的刀,一刀一刀地割在他心上。
“你這又是何苦!眼睜睜看著了,你便好過了?”段瀟鳴的手緊緊地攥著被角,卻抬不起手來擁著她,她總是這般倔強,倔強到他毫無反手之力,倔強地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