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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一同吃飯。那天夜裡,阿春為我們煮了一頓大餐。

然而,飯吃到一半,父親卻突然停下筷子,瞪著自己的右手。我也發現到,父親的指尖在微微地抽搐。

“爸……你的右手怎麼了?”

父親沒有馬上回答。他盯著自己的右手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往我這邊看。

“耶?啊,哦,沒什麼。”父親放下筷子,直接走出餐廳。

牙醫就像工匠——這是父親的口頭禪。

“你想想看!牙醫又削又補的,還要將金屬填進牙洞裡,再說又不能將齒模師做好的假牙,直接放進病人的嘴裡就算完工了事,還得依照每個人的情況,做最後的修整。這哪裡不像工匠?牙醫和金屬雕刻師、手工藝將一樣都是工匠。證據就在於,不但做出來的工要好,價格也要便宜。這都是要靠技術的。同是做金牙,金子用的量越少,價格自然就越便宜。”

父親以自己的高超技術為傲。只要一有病患跑來找父親哭訴,抱怨別的牙醫做的假牙戴起來有多不舒服,父親就會高興一整天。

“口腔就像是從人體獨立出來的生物。要是像最近的年輕牙醫那樣,只有那麼一千零一招的話,根本應付不來各式各樣的病患。唯有徹底看清口腔的情形,才能完全根治病症。”

父親以麻醉注射為例,說明他的高超技術。

“我們不是常常聽說,有人打了好幾只麻醉針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嗎?那就是因為技術太差勁。將麻醉藥注射到牙齦的時候,靠的是集中精神和直覺。重點在於如何一口氣將針頭插進那一點,必須快、準、狠,而且手不能顫抖。”

父親經常把筷子當成針筒,對我說這些。而這一段話說完後,他幾乎都會補上一句:“總而言之,有一技在身的人就佔了上風。爸爸只要這隻右手還在,就不怕沒飯吃。”

我總是抬頭看著父親的右手,覺得很有安全感。

然而,那隻右手卻出了問題。父親接連幾天跑到各式各樣的醫院及民俗療法的診所。有時候,還會將身懷絕技的按摩師找到家裡來。

父親絕口不提他的右手出了什麼毛病。他大概是不想讓兒子感到不安吧。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願承認自己失去了唯一足以自誇的右手吧。因此,我也就不再多問了。

然而,我還是略微察覺到了父親右手的症狀。他的右手手腕到指尖的部分不時會痠麻或是抽搐,伴隨的症狀是沒有感覺,使不上力。而且這種症狀總是毫無預警地發生,因而我好幾次都看到筷子、湯匙,還有鉛筆之類的東西從父親的手上滑落。這明顯是頭部受傷的後遺症。

也難怪父親會緊張,處在這種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知覺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繼續當牙醫。實際上,那一陣子診所都沒營業。

縱然嘗試了所有的治療方式,父親的右手依舊不見好轉。過一陣子,附近的人都知道,父親的右手不聽使喚了。或許是這個緣故,甚至出現了田島牙科就要關門大吉的謠言。

從那個時候起,父親乾脆就不治療右手了。反正不管做什麼都是白費功夫,所以他放棄了。他越來越常從大白天喝酒喝到晚上,還把氣出在我和阿春身上。

不但如此,父親每到晚上就會漫無目的地出門。他不說去哪裡,但似乎是在銀座或新橋一帶徘徊。我曾經有一次聽到父親對著話筒這麼說:“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在店裡的時候你們不是無話不談的手帕交嗎?……你那麼說,只是為了包庇志摩子吧?反正不管什麼都好,告訴我你知道的!她家的地址,還是電話號碼也好,告訴我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事情發生後,父親再也不曾提起志摩子這個名字。我想,他應該是真心想要忘掉這個名字吧。可是每當頭部受傷的後遺症發作時,他還是無法忘懷。我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