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加賀說著走進了醫院。
他們走到病房門前,看見克子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裡,她見到加賀後睜大了眼睛。
“阿恭……你剛才在外面?”
“真是麻煩您照顧了。”他向她低頭行禮道。
“我舅舅呢?”
“現在護士們正在幫他清潔遺體,還說要整理醫療器材。”克子來回看著兒子和侄子說道。
加賀點點頭,在稍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松宮也坐在他身旁。
“關於銀杏公園那個案子,你覺得前原家的老太太為什麼要裝成痴呆?”加賀問。
“這個嘛……應該是有很多原因吧。”松宮答道,他不明白加賀為什麼現在想起來問這個。
“比方說?”
“可想而知啊,因為不想和家人正常接觸,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應該是主要原因,不過我覺得不僅僅是如此。”
“怎麼說?”
“我以前遇到過一位老先生,他在常年相伴的妻子去世後整理她的東西時,竟然沒來由地想要用它們。有一天那位老先生就穿上了他死去的妻子的衣服,他並不滿足於此,還穿上了她的內衣並且化起妝來。他以前並沒有這樣的嗜好,也並不是心理性別有問題。可以證明這一點的是,除了他妻子的東西以外,他對別的女性用品毫無興趣。我問他,是不是因為把他妻子的東西帶在身上,會有一種懷念的感覺。那位老先生便告訴我並不是這樣,他說雖然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是透過這麼做他似乎能體會到自己老伴臨終時的感受。”
聽完加賀說的這番話,松宮不禁心頭一震。
“你是說前原家的老太太是為了體會死去丈夫的感受才裝成痴呆的?”
加賀不置可否地側著頭。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不是真的那麼明確,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吧,就像那位穿女裝的老先生。因為就算裝成痴呆,也不會明白痴呆老人的心情,只不過她可能能客觀地回顧自己是如何對待痴呆丈夫的。我們不能忘記的是,即便是老人,不,正因為是老人才會有無法消除的心靈傷痛,而治癒它們的方法不一而足。雖然周圍的人們是很難理解的,可重要的是即使不能理解,我們也應該給與尊重。”
加賀把手伸進上衣口袋,取出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張舊照片,上面有一家三口。松宮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恭哥吧,還有舅舅和……”
“旁邊的是我媽,我想我當時是小學二年級吧。大概是在我家附近的公園拍的,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全家福只有這一張了。我想讓我爸帶進棺材,就帶來了。”
“恭哥的媽媽……我這是第一次見到。”
那是一位三十五、六歲年紀,長著一張瓜子臉的女性,看起來很文靜。
“你聽說過我媽死去時的事嗎?”
“我聽說是有人在她仙台的公寓裡發現她的……”
加賀點了點頭。
“她是一個人生活的,沒有人照顧她,就這麼孤獨地死去了。我爸他一直很在意這件事,他說他一想到我媽在死時是多麼想見一見獨生子就會有撕心裂肺的感覺。所以他決定了,自己也要孤獨地死去。他對我說,在他嚥氣之前,絕對不要出現在他近旁。”
“所以恭哥你才……”松宮盯著加賀的臉。
病房的門開了,金森登紀子探出臉來。
“都弄好了,請進吧。”
“去見他一面吧。”加賀站起身來。
隆正閉著眼躺在那兒,他的表情很安詳,彷彿是從一切苦惱之中得到了解脫。
加賀站在床邊,望著亡父的臉。
“他看來很滿足。”他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