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
逐漸遠離大漠,草原上的七月,是風光最盛的時候。深綠色的草甸一望無垠,及膝長的野草是馬匹的最愛。南方的熱浪和北方的寒流在七月交匯,雷雨一陣一陣地澆透了鐵甲。豆大的雨點漸漸遠去,自開了口的天幕中傾瀉在遙遠的雪峰下。雨後的彩虹和蔚藍的天空相互交映,混著溼漉漉青草的顏色,映襯著北天山的白頭峰頂,勾勒出一副絢麗的油畫。
馱馬們打著響鼻,揹負著右武衛與玄甲軍的兵刃甲具,在草甸上悠然踱步。大車上的流蘇被風雨潤透,黏連成了一簇一簇,隨著車輪的顛簸,簇尖甩動著,不住地往下滴著水滴。
趙正的衣服一天內溼了三次,索性便就讓它們貼在胸前,迎著北天山的冷風,吹得涼爽。
連綿的雪山就在面前,此去安西三千里路,已過大半。只要翻過了北天山,便就到了北庭。北庭沒有漠北草原的風光,再過幾天,從埡口入山,沿山間順著溪流穿過谷地,往前數百里,便就黃沙漫漫。
但那是涼州軍熟知的環境,眾人由此變得心情大好。
趙吉利從前隊回來,手裡還拿著一隻酒囊。趙正接過開啟一聞,是闊別已久的馬奶酒,他喝了一口,頓時沁香撲鼻。
“哪來的?”
“斥候找到了一戶牧民,用二十個銅板換來的。”
“換?”趙正“嗤”地一下笑了出來,“草原上的牧民也用銅錢麼?”
“誰知道呢!”趙吉利滿不在乎,“又沒多要,就拿了五囊,斥候們分了一囊,我留了一囊,讓人給大柱送了一囊,這囊,全是你的。”
趙正點點頭,將酒囊遞給了身邊的罕拿,“三王子,渴了吧?”
罕拿沒有拒絕,只是接過酒囊,喝了一口,便就遞給了赫連雲天。然後才道:“草原上不用錢,我們都用牛羊馬匹或是皮貨、野物互市,而且日常開銷用度的支出專案並不多,不似大唐。這酒,怕是他們搶來的。”
趙吉利“嘖”了一聲,道:“三王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們出遠門,身上別無長物,和草原上的牧民換東西,總不能給他們馬匹、兵刃和鎧甲。兜裡就那幾個銅板,還是弟兄們省吃儉用留下來的。什麼叫搶!?”
說罷,他看著趙正,“這能叫搶麼?”
趙正沒說話,罕拿癟了癟嘴,也沒接著辯駁。
赫連雲天喝了兩口,又把酒囊遞給了胡一道,後者搖了搖頭,又把那羊肚囊還給了趙正。
趙正接過來,又丟給了赫連雲天,“我不喝了,這一囊酒也就不到五斤,雲天,讓弟兄們都嘟囔一口。”
“可這也不夠分吶!侯爺!”
“要不我停下來給你們釀兩壇?”趙正斜著眼睛看他,“揍性!”
於是赫連雲天乖乖地閉了嘴,老老實實地將酒囊遞給了身後跟著的玄甲軍弟兄,“傳下去,一人一口!”
“唯!”
酒囊傳到了公主車駕旁,趙瑤林忽然伸出了個腦袋來,朝趙正喊道:“兄長,還有馬奶酒嗎?”
趙正剛想說沒有,趙吉利忽然高聲回應,“有呢有呢!我這還有一囊!”
趙正心說你這廝居然藏私,卻見趙吉利已經興高采烈地奔公主車駕去了。只見他從馬褡裡一掏,便就又掏出了一囊酒,丟到了車上,臉上笑得跟條細犬似的,讓趙正噁心了好久。
打發了左部那一千護軍,唐軍車隊便只靠嚮導前進。沿途還有左部人馬做驛,面對大唐軍隊,他們表現地溫順地像一隻只綿羊,凡問必言上使,凡事必定躬身。生怕這兩千唐軍一人一口唾沫,將他們淹死在這鬼不拉屎、鳥不下蛋的荒渺之地。
胡咄度終是沒有食言,在趙正對他絕對的掌控下,始終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