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鯨一族產子無數,可存活不多,你可知為何?」他轉回視線看她,「旁的部族多的是產子棄母,可瓊鯨一族是……食伴。」
何為食伴,餘非晚說的簡練,千也已然明白。原來海中有部族食伴佔子的傳聞是真的。
食伴,是在妻子產子後最脆弱之時,將其食下。某些父系族部以此來鞏固血脈的佔有,海族生存之道,獵食之法,是以數取勝,血脈是壯大一脈,獲得生存機率的重中之重,伴侶或不會長久,爭奪子嗣恐分散勢力,便有了這樣的族規,以絕後患。
「瓊鯨族的女子,產子後十有會異化,若異化為男,這子嗣歸屬就成了廝殺,是以瓊鯨族萬年來一直有食伴的習規。她應是懷了身孕,知道自己生命將盡,想我回去接任瓊鯨族。」
他曾有七位姐姐,一母同胞,而今只剩了這一位。說是唯一的姐姐,不過數月後也要沒了。
千也震驚的無以復加,半晌不知該說什麼。正午的曦輪照耀成耀眼的光環,她盯著他腳下消失的影子,良久,「待我革舊,定廢……」
「不會的,」聞少衍打斷他,「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生存之法,瓊鯨一族萬年來如此,萬年後依舊會如此,否則,這一族哪怕只是內部紛爭,也會消耗盡了瓊鯨血脈。千也,這是瓊鯨族繁衍生存的法則,就像狼食兔為生,兔食草而活一般。」
他離開,是因為他無能為力,深海魚族中瓊鯨是體型最小的,獵不到他族,便會自相殘殺,只有同一血脈才得以團結,萬物皆有其生存之法,就像誰也阻擋不了瓊鯨一族的女子有異化為男的可能一樣,這樣的習俗,是他們延綿萬載的法則,更改不了。
「若能改變,我會逃離嗎?」他笑,「謝你好意,我只是……你告訴小衍時,煩請加一句,還望他信我不會殘食伴侶,若不信……歸來時,請讓我駐守蠻荒外。」他不想看到他防備的眼神,異樣的眼光,和冷漠的模樣。那個陽光般的人,傻傻呆呆的乾淨少年,該一直住在他心裡,驅散他的陰霾。
餘非晚走了,沒向聞少衍辭行。他帶著面紗女子,護送弋久回海族。整整一載都沒再回來。
蠻荒的歲月被黃沙漫過,亙古不變的永恆,無聲無息,沒有絲毫變化。就像千也的日子,練兵,練兵,接納四面八方來投奔的兵將,繼續練兵……
「姐姐,若你我生在同一個部族,這個部族的生存習俗是食伴,你會如何?」半年來,千也隻字未提餘非晚的事,並非她不信任川兮,而是尊重餘非晚想拋卻過去。只是,她從來桀驁的性子,時常會想,若她生在餘非晚的族部裡,無能為力,身不由己,當如何成全自己的桀驁。
川兮為她練兵時淤青的手臂塗好化瘀的傷藥,抬眼審視了她。
「將你拆吃入腹。」半晌,川兮溫眼撫去她被風吹到唇邊的絲髮,淡淡的說。
虎狼之詞,千也撇嘴,想歪了,「我並非玩笑話。」
「我也並非玩笑,」川兮坐正身子,與她肩並肩,看蠻荒起舞的黃沙,「這世上每個族群都有它們繁衍生息的法則,不是每個法則都要顛覆才是正道,這是一族的延綿之法。」她活了百歲,見多識廣,千也無需告知,她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她也知道,她問這樣的問題,定是在身不由己無能為力去改變的情況下,所以她沒有說反抗,而是她的解決之法。
取捨之下,生死麵前,從來都是活下來的人最痛苦,三三殞去時她已深有體會,她不會讓千也做活著的那一個,若真有那麼一天,她選擇送千也離世。
千也紅了眼眶扭頭看她,「這些時日偶爾憶起些前世記憶,皆是對你的怨憤,」她頓了頓,看到川兮有些慌亂的眼神,默默捏緊了她的手,「可幸好,我不是三三,我能感受到你更多的好。」
她總以最好的方式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