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沖霄漢,點將臺上,一身鮮亮鎧甲的方錚,滿面嚴肅的注視著前方上萬名將士,他們年輕壯碩,精神抖擻,朝氣蓬勃,於沉默中散發出一股無所畏懼的戰意,彷彿他們並非去前線與突厥人生死搏殺,而是即將要去參加一場豪奢無比的盛宴。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方錚心中反覆唸叨著這句詩,五味雜陳。
這些跟隨他出徵的將士們,有多少人的生命將永遠埋於寒冷荒漠的草原,身軀化為泥土,消融於大地之上?他們知不知道戰爭究竟有多殘酷無情?
校場左側的大鼓咚咚敲響,吉時到,該出征了。
“大人,是不是跟將士們說幾句,給他們打打氣?”一旁的溫森低聲建言道。
方錚點了點頭,望著士氣如虹的將士們,他忽然產生了一股懼意,打仗啊,多麼危險的事,這一萬人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自己若不能將他們活著帶離戰場,怎能對得起在後方殷切期待他們得勝還朝的老父老母?
這一刻,方錚忽然覺得肩頭揹負了沉重的責任,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壓得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清了清嗓子,方錚氣沉丹田,大聲道:“將士們——”
“唰!”
萬名將士一齊收腿挺胸,目光炯炯的盯著方錚。
咳了兩聲,方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傳到校場每個角落,只是由於心中害怕,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顫抖。
“……將士們!古人云,雖千萬人,吾逃矣……”
站立一旁的將領們聞言盡皆愕然,溫森大驚失色,急忙阻止道:“大人,錯了,錯了!不是逃矣!不是逃矣!”
方錚一楞:“不是逃嗎?那是什麼?”
溫森滿頭黑線,低聲道:“雖千萬人,吾往矣,不能逃。”
方錚恍然:“啊!對,不能逃……”
然後方錚又狠狠瞪了溫森一眼,似乎很不滿他打斷自己的演講興致。
“將士們,剛才錯了,不是逃,是‘往’,我們要往矣!古人又云,但使龍城飛將在,我們就會逃很快……”
“大人,錯了!又錯了!”溫森臉上豆大的汗珠緩緩滴落,心中無比難堪,這方大人怎麼老想著逃跑啊,這仗打得可真夠懸乎的……
方錚臉黑下來,怒視著溫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說什麼你都跟我唱反調,這麼嚴肅的場合,你就不能消停會兒嗎?要不你來說,我在一旁看著。”
溫森委屈得快哭出來了,究竟是誰不嚴肅啊?有你這麼當主將的嗎?
“不……大人,嘿嘿,還是您說,您說,屬下再不插嘴了……”
“別客氣呀,你來說吧,老是糾我的錯,你的文采肯定比我出眾,你來給大家說幾句。”
“不……大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插嘴了……您放過我吧。”
“不行,老子堅持要你說,快點兒,別磨蹭!”
“大人,屬下不敢,屬下錯了……”
在萬名將士的注視下,兩人在點將臺上糾纏了半天,最後溫森終於承受不住萬人的目光壓力,狼狽的跑下點將臺。
少了溫森在旁邊呱噪,方錚頓時覺得清靜了許多,他興致勃勃的一揮手,打算繼續開始他的臨行演講,結果手在半空晃了半天,卻想不起他到底該說什麼,心中不由萬分著惱。
“將士們——”
“唰!”
萬名將士再次立正。
方錚揮著手,憋了半天仍是沒詞兒,不由悻悻的大喝道:“……出發!”
“溫森!你個狗日的!老子要罰你半年俸祿!”
“……”
華朝宣武元年四月,由皇帝下旨,忠國公方錚任天下兵馬大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