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自己分神,跟陳銘生說話。
“你睡了麼。”
“沒有。”陳銘生說。
楊昭說:“已經這麼晚了,為什麼不睡,不困麼?”
陳銘生說:“我沒關係。”
陳銘生的胸膛寬厚又溫暖,就像一個巨大的溫泉漩渦,將楊昭整個包容在裡面。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和那似乎一輩子也洗不掉的菸草味道,她有些沉迷了。
她說:“我畫了一幅畫。”
“是麼。”陳銘生說,“畫了什麼。”
楊昭說:“沒什麼。”
外面的鞭炮聲,總算少了一些,但是偶爾,還是會有聲音,從城市的最深處傳來。
在這樣的夜晚,說話的內容,對於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說話的過程。
這些對話,可能都沒有經過大腦,而是反射性的、緩慢地說出,或許等太陽昇起的那一刻,他們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也不記得對方說過什麼。
唯一能記住的,只有他們曾經交談。
在漫長的除夕夜裡,拖著疲憊的身軀,他們彼此相擁。
等天亮了,他們就會再次分開。
第65章
楊昭一直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就算時間;遠遠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
當初他說,等你手頭這幾個活做完了,他就回來了。
可楊昭早早就完成了工作;等到她另外接下的工作也完成的時候;陳銘生依舊杳無音訊。
冬天過去了;春天也過去了。
楊昭習慣了等待。
或者說;有時候;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她還在等待。
那幅畫早就已經完成了,楊昭把它裝裱好,鎖在了櫃子裡。只有翻找書籍;檢視資料的時候;她才會看到那幅畫。
從除夕夜後,陳銘生再也沒有回來過,也沒有任何的訊息。
起初,楊昭看見那幅畫,心裡會有種說不出的壓抑。過了好一陣,她再看見,會覺得有一點點難過。最後,等到夏天來臨,等到街道邊的梨樹開了花,她偶然間看見櫃子裡擺著的那幅畫,心裡已經很靜了。
或許,所有的感情都是這樣。
起於興起,發於濃烈,最終,歸於平淡。
從五月份開始,楊昭就再也沒有想過陳銘生。
因為楊錦天的高考要來了。
牆上計時牌的數字,終於變得屈指可數。
楊錦天的成績在短短几個月裡突飛猛進,到後來,他學習勁頭高到需要楊昭勸他休息。
他之所以這麼努力,是因為他看到了希望。
如果真的毫無奔頭可言,那人是不會努力的。而完完全全掌握了未來的人,也是沒有勁頭的。只有那些還在路上的,甚至於剛剛發現指路燈的人,才會拼死拼活地努力。
最後的那幾天,老師也不讓往死學習了,反而主張心裡要放鬆,不能太過緊張。
高考前三天,省實驗放假了。放假第一天晚上,班主任給家長開了一個小班會,是楊昭去的。
班會上,孫老師主要還是講了一下學生最後幾天的心理調整問題,還叮囑了一下飲食方便的事情,最後告訴家長,不要給孩子太大壓力。
班會解散的時候,孫老師特地把楊昭留了一下。她跟楊昭說,剛剛那些對楊錦天不適用,他必須還要加大力度,繃緊最後一根弦,一直到考完最後一科。
“楊錦天最後這一年成績突飛猛進,最後這一哆嗦了,一定要看好!”到了這種關頭,考生班的老師也都像瘋了一樣,眼珠子瞪得溜圓,像鬥雞似的。“楊錦天要是好好發揮,考個985院校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