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踉蹌的走到劉景濁身邊,猶豫了好久才開口:“我吃了我女人,吃了我家尕丫頭,但我還有個老孃,還有個兒子,他還小。我家有幾百頭牛羊,我要是死了,牛羊他們放不動。”
也沒等劉景濁答覆,他繼續往山下走,邊走邊呢喃:“今年冷的太早,也不知道大麥割了沒有?家裡有沒有撿夠過冬的牛糞?又到了煮奶子的時候了,我不在她們忙不過來吧?該把牛羊趕去冬天的牧場了,路上有野狼,她們能在草原上的朋友家裡借宿吧?”
失魂落魄,呢喃不止。
一共倒了六碗酒,還剩下五碗。
劉景濁邁步走去其中一個籠子前,拿起碗一飲而盡,然後就坐在籠子口,沉默。
等到五碗酒全數喝完,此處山巔已經覆蓋一層白雪,最上層還在不斷積攢雪花,最底層卻與那灰白岩石觸碰,不斷融化,在散發出一股子嗆人味道的同時,有霧氣不斷升騰。
在這處山巔,天上落下的雪花,先來者復作霧氣,後來者雖安,卻也只是淺安而已,早晚也還是與它的前輩一樣。
好像挺無解的。
不過其實有辦法,砸碎它!
後來者不知前方水深火熱,還以為這是個太平人間呢。
深吸了一口氣,劉景濁緩緩起身。
囂張跋扈的二殿下是做不成了,本身名聲就臭,再去于闐國皇宮那不要給人罵死?
于闐都護府,我還去不得嗎?
分身瞬間消失,本體那邊,已經祭出一隻飛舟。
也不管竺束答不答應,劉景濁這是準備綁票了。
至於那個黝黑青年,帶去于闐都護府,自有運兵渡船帶他奔赴戰場。
自從身邊跟了個白小豆,劉景濁從來不帶著一副疲倦姿態在她身邊,也從不在徒弟面前去埋怨什麼,生怕自己的某些情緒會影響她。
可是,沒想到,終究還是影響了。
此時此刻,天已經亮了,雲海之上金光燦燦,如此美景,也調不動白小豆的情緒。
劉景濁抬手按住白小豆的腦袋,就像她小時候要瞎跑,被劉景濁按住以後,就只有手臂還在擺動,狂甩好一會兒,結果發現沒有挪窩兒。
白小豆年幼時,劉景濁按住的是她的肉體。
如今,按住的是她的靈魂。
劉景濁轉頭看了一眼東昇驕陽,咧嘴一笑,輕聲道:“小丫頭長大了啊?以後師傅不在,你獨自一人的江湖,記得別把凡事皆埋心底,時不時翻出來,曬曬太陽,不然發黴了怎麼辦?”
白小豆低著頭,輕聲道:“會疼的。”
劉景濁呢喃道:“又有什麼時候是不疼的?”
白小豆猛的撲倒劉景濁身上,抱著師傅哽咽:“我想白猿爺爺了。”
姜柚也鼻子發酸,一個不戀家的人,也忽然想家了。
因為心疼白小豆。
劉景濁拍了拍懷裡小姑娘,也是猛然間想起來那個哽咽著說想不起來孃親樣子的小姑娘。
“等我走後,你跟柚兒帶著白小喵,走一趟雲夢澤。想要走江湖的話,等你結丹就可以去了。如果在我回來之前,你能準備好,那師傅帶你回家。”
竺束始終在後方裝死,大氣都不敢出。
他生怕萬一聲音太大,被人胡亂一指頭戳死了咋辦?
還有更讓他心肝兒打顫的,自己要被帶去青椋山了啊!
咋個辦咋個辦?敢說個不嗎?
裴廣崖忽然問道:“景煬都在傳說,二殿下生性暴戾,囂張跋扈,看來是假的了?”
劉景濁笑著說道:“真真假假,你看到了,再去感覺就好。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能說什麼?”
裴廣崖點了點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