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習慣於心煩意亂的時候一支接著一支把“喇叭筒”燒成一堆一堆的灰,這種“煩惱麻木法”有時候很管用。
兒子、兒媳和孫子要回來王大爺免不了有空就回家,炕還沒有完全燒熱、麥子還沒有磨成麵粉、垃圾雜草還沒有處理乾淨……除了夜晚值班,這幾天的王大爺就往家裡跑,在家裡忙累了就蹲在院畔上一個勁地吸著“喇叭筒”,對面的山坡早已綠意盈然,公路兩邊硬化以後栽下的青楊樹幹上長密的細枝已經被綠色的葉子包圍了,坡底梯田裡的麥苗、紫花苜蓿草泛著綠浪,王大爺對這些景色並沒有重點關注,目光和耳朵總是看著南邊山樑上的公路,如果那裡出現一個白色的點,他就用目光一直跟到北邊看不見為止,他知道兒子的小轎車是白色的,就著重看來來往往的白色小轎車,有時候看著白色小轎車正對著視線而又“滑過視線”,心情由激動突然變得冷漠進一步的失落——來來往往那麼多的車輛——白色車輛,竟然沒有一輛是自己的兒子,他失望地站起身,拍打著屁股上的塵土慢慢回家,繼續幹著沒有幹完的活。
旋耕機、鋪膜機、播種機代替了馬耕驢拉,還沒有下種的土地裡,雖然煙塵土霧罩著,只聽見機器的轟鳴,沒有了驢聲馬叫的喧囂。
當王大爺看到一塊地機器耕作迅速完成時,就嘆息現代化農業的不可比擬——科學養殖和科學種植是王大爺感到驚訝的高效。曾經聽說而已的“耕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吃飯不用愁”的日子已經實現了。
農村社會生活環境突飛猛進的發展變化使王大爺對生命、對生活的更加珍重,對兒子媳婦的歸來又覺得十分合理和必要。透過飼草種植和藥材種植的顯著成果和高額收入,他覺得土地利用和利用土地的金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現在山坡上的草為什麼要比以前更加的碧綠?地裡的莊稼為什麼要比以前的高產?就連天上的雲朵為什麼也變得比以前“勤奮”動不動就陰雲密佈細雨如絲?——這世道變得更好了,變得“天隨人願、地隨人願、人隨人願”,他聽過“天時、地利、人和”的話已經不是妄想而是眼前真真實實的現實。
兒子兒媳回到老家創業,不會是王大爺想的“吃不飽、穿不暖、看不到”的窮苦日子,而是能夠與中小城市相互媲美的優雅環境。他聽兒子說過,他們的企業已經不是那麼景氣,產品質量的不高、產業技術的落後和庫存的大量積壓,已經大量裁減員工,主動辭職回家創業是明智的選擇——還有一個顯著的優點就是家鄉的優質教育資源,這是必須利用並且不能浪費的。
該到上夜班的時候了,王大爺放下活計、放下思緒、放下顧慮,心情愉快地跨過“鹼溝”兩面的陡坡,朝著養殖場方向走去。
王大爺來到養殖場“巡視”過所有的圈舍,沒有發現什麼事情就躺著吸“喇叭筒”,吸著吸著又覺得有些瞌睡,怕自己猛然睡著影響值班,就索性起身在圈舍周圍轉悠。看見武澤天辦公室裡的燈還亮著,透過玻璃窗看見武澤天坐在桌前,兩個手掌並著撐住下巴在思考,他不知道武澤天在想什麼,這個時候武澤天也看見了王大爺,武澤天叫到:“王大爺進來聊天。”。
王大爺進屋坐在辦公桌旁邊的靠背椅子上,問:“苟有志最近一段時間不見人影子。”
“聽說去省城醫院看病了。”武澤天回答。
“什麼大病有必要去省城醫院?”王大爺在想。
“不知道”武澤天迷茫地說:“梅梅也跟著去過,也沒有說起。”
“苟有志看病,梅梅為什麼要跟著去?”王大爺聽著想著像掉進了萬丈深淵,心裡細細地“捋”了一遍:苟有志去省城看病梅梅跟著去了?如果張委任去省城醫院看病梅梅跟著去才對!王大爺大聲地說出心裡的懸念:“如果張委任去省城醫院看病梅梅跟著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