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上,天地通明,哪怕不擦眼鏡也看得清,坐車的、開車的、騎腳踏車的、推三輪車的,一個個都清楚,都在雪上留下痕跡,偶爾交錯,但絕不會重合。
回家拿到黃俊閃送的手機,辦了新卡,給媽媽回了電話——幾日聯絡不上,她快急瘋了。馬樂不敢說實話,只說手機丟了。對面又罵他,又絮絮叨叨說他爸這回體檢結果說是有點兒什麼,建議去省裡再看。
馬樂剛要細問,那邊爸爸又訓說“有什麼事?沒有事!你不老說我體檢浪費錢,現在不浪費了”,未免再多爭執,只好再做和事佬。臨了掛了電話,媽媽私聊給他打了五百塊錢,祝寶貝生日快樂。
馬樂收了錢,再次抬頭研究家裡那個一路發發的吊燈,直到那個發黃的燈莫名其妙引發鼻酸,才不甘心說:論嬌氣,我也是遺傳我爸了。
當然,論嬌氣是沒有人比得過中老年男人的,一點兒小病小痛天就塌下來,之前也不是沒這般過,馬樂倒也不算特別擔憂。
他囑咐家裡有事要告訴他,別亂信江湖騙子,他好歹在s市也問問——也就是問問而已,他沒什麼關係在,除非算上某幾個被江泰消滅半生積蓄的醫生院長。
一些簡單的敵人關係。
如果說有什麼關係貫穿人的一生,那就是敵對。愛尚且需要學習,可討厭不用——討厭飢餓,討厭謊言,討厭“不被喜歡”——即便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哪怕是小方,一個幼兒園中班的小女孩兒,她也有敵人了。
她和她的“敵人”都哭得滿臉黑紅,眼腫如桃,幼兒園老師耐心告急了幾個小時,終於等來家長和代理家長,燙手小山芋們完璧歸趙。
聽小方哭了十分鐘,身上面巾紙哭空一包,終於明白事件始末。
臨近年底,班上還有兩個小朋友生日都在這一週,於是老師為了省事,舉行了生日會和新年會,其中一個原本是小方的好朋友,帶了很漂亮的蛋糕來,請小朋友們吃,卻不給小方。老師發話也不讓,說是爸爸媽媽不讓,不讓她和小方玩了。
“為什麼不讓她和你玩了?”
“我不知道,就是不讓。”小方又大哭起來,“我媽媽也說她爸爸不好,叫我別去她家玩……”
“你別哭了。”這話相當無力,小方越哭越勇。
“我就喜歡跟她玩嗚哇……啊……哇啊……我就喜歡啊……為什麼我沒有生日蛋糕……哇……我也要生日……生日蛋糕……”
剛過膝蓋的小朋友,哭起來卻有吞吐天地的氣勢,馬樂頭都快炸了,蹲下來抱著拳頭說好話:“你別哭了……我給你買蛋糕好不好?我給你買好不好?好不好?”
小方哭得咳嗽,舌頭都要吐出來,不過總算也安靜些,改大哭作抽噎:“不一樣……不一樣嗚嗚嗚嗚……”
“啊?給你買個一樣的好不好?”
“不要,生日蛋糕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就?”馬樂無語望天。
“王、王老師說……和朋友……朋友一起分享……生日蛋糕最好吃……哇……可是我沒有……”
她越說越傷心,一口氣吸進去又有淚水決堤的趨勢,馬樂連忙道:“那我和你分享啊。”
“不要……我要和朋友分享……”
“哦,小馬叔叔不是你朋友,我也要哭了啊……小方不拿我當朋友啊……”
“你是朋友啊……但你又不過生日。”
“我過生日啊,我就是帶你去買生日蛋糕啊……”馬樂立即說,“騙你是小狗。”
小方腫著眼睛看他,將信將疑。
馬樂又好氣又好笑,心說你才多大也拿我當小狗。想了想,乾脆摸出身份證。小方拿過去,看了半天,嘟噥道:“那你……那你要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