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更是湧上千萬股說不清的滋味。
然而這只是一時,未過半響,我又笑顏嫣然。
“爰姑,你先回疏月殿,我還有事要去找二哥。”言罷,也不等她答話,我便轉了身,快步離開。
過了許久,我才恍惚聽到那一聲長長而又倦淡的嘆息。
嘆息中的哀愁,直能聽到人心底裡去,讓人隱隱惻然。
我旋即加快了腳下步伐,疾行如風。
後日便是湑君和夷姜的婚事,整座宮殿都鋪迤在大紅綾綢下,處處洋溢著歡喜的氣氛。此刻雖是深夜,可是長燈高照,襯得那既雍容又妖豔的喜氣紅色竟是愈發地殷紅似血,瑰麗得叫人覺得刺眼。遠處歌坊依稀飄來幾縷鼓樂聲,細聽下,卻也是歡快纏綿的喜樂。
齊梁聯姻,大概眾人皆喜吧。
唯獨我,卻是被遺忘在了這重重宮闕中。齊國宮廷的人們一定都忘記了,他們的夷光公主在三年前曾受的恥辱;或許也有人記得……但記得又如何,除了暗自唏噓外,也只能暗自嗤笑了吧。
或者還如我。會暗自傷神。
由兩儀宮去無顏的長慶殿,必須先經過太子無蘇的東宮。我記起那人的蕪蘭殿正在東宮之側,於是想了想,還是避開了東宮,繞道而行。
可是我忘了,繞過東宮的那條路,須得穿過那片寬廣似謎的楓葉林。
我更忘記了,那個楓葉林,每一次走我都會迷路,而每一次我迷路時,只有一個人能找到我,也只有他會領著我,慢慢地,走出那片似火的紅海……
湑君……
一入楓林,我就懵了。
我無措地望著眼前千樹盡枯的諾大楓林,震驚得腳步再也移不動。鬱郁夜色下,那些肆意張揚的枯竭枝丫,那些疏影橫斜間稀漏灑地的凌亂清光,瞧得我喃喃不能言語。
“怎麼會……怎麼會……”
只是三年。三年過去,昔日秋風下赤紅似火的楓葉林怎會頹敗至此?
一瞬間,我只感覺夜涼如水,初秋的寒氣穿透綿軟的斗篷,鑽入絲薄的紗衣,凍得我手腳冰涼,全身瑟瑟。
“相思令人老,相思楓樹枯。”溫和清冽的語音毫無徵兆地在身後響起,淡淡的愁,淡淡的哀,淡淡的芙蓉清香纏入鼻息。
我聞言愣了愣,醒悟過來說話人是誰後,本那地轉過身,抬腿便要離開。
雪衫寬袖遮眼,他卻伸臂將我攔下。
“夷光……”湑君嘆息一聲,輕輕喚著我的名字。他的聲音還是那般地低沉那般地憂傷,帶著生怕嚇著我逃離躲開的諸般小心。
心莫名地一跳,一股奇妙的顫慄由心底流轉周身。我閉眼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深深撥出一口氣後,手指在袖中握成拳,我這才想起抬頭看著他。
“多年不見,公子風采依舊。”我挑眉淡笑,瀟灑得宛若經年歲月的痛已成了去無痕的風。
月光下,他的面龐依然俊秀,只是膚色白皙得有些不正常,微微泛著青。他神色複雜地盯著我,良久才開了口:“夷光,我知道,或許你今生都不會原諒我……”
“是。不會原諒,”我截住他的話,笑魘自若,“雖不會原諒,但我遲早會忘記。所以你也不必太負疚。”
“忘記?”他喃喃一聲,璀璨如寶石的眸底似掠過幾許痛苦,“我情願你怨我一生,恨入骨髓,但求你也不要忘記。”
怨他一生?恨入骨髓?卻不許我忘記?……難道這便是他當初拒絕我的用意?
我呆了很久,忍了再忍,好不容易將胸中欲爆發的怒火勉強壓下。我睨眼瞅著他,半日,方淡淡一笑:“你以為,你值得?”
他聞言臉色大變,眸光倏然暗沉無色,素來充盈於他眉宇間的如仙俊逸也隨之消散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