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內鬱郁不得志的幕僚清客,小院名懷圭,由於諧音懷鬼,寓意不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心懷叵測”四字,為人忌諱,因此哪怕視野極好,天氣清明之時,推窗便可看到半座涼州城的景緻,仍是荒廢多年,宋洞明就揀選此地作為下榻處,府上僕役只知此人從未踏足去那“鶯鶯燕燕銜紅泥”的梧桐院,但是經常有手握披朱大權的院中女子往來兩地,然後不斷有陌生臉孔進入懷圭院,其中有人離開有人留下,後者就住在懷圭院附近坐落山腰的綿延院落之中,這就很能讓人浮想聯翩了。
徐鳳年陷入沉思,宋洞明不但要用,而且理當大用,只是相較人心朝向並不複雜的徐北枳和陳錫亮,宋洞明就要難用太多。
涼莽開戰在即,就像他此時握有一大把質地奇佳的棋子,北涼也攥有一把好棋子,武將之中群星璀璨,燕文鸞,錦鷓鴣周康,顧大祖,何仲忽,陳雲垂,褚祿山,袁左宗,寧峨眉,王靈寶,李陌藩,等等,雄才輩出,簡直就是用之不竭。但是文臣呢?尤其是那種能讓離陽都眼饞垂涎的官員,屈指可數,更不要說與永徽年間那一大波雨後春筍般冒頭的廟堂忠臣相提並論,這也難怪離陽朝廷喜歡譏諷北涼有樣學樣,徐驍瘸了,連帶著整個北涼官場也是瘸的,文武失衡,難成氣候。打仗,不是說武人能征善戰不怕死就行的,尤其是即將到來動輒需要在一場區域性戰役中投入數萬甚至是十數萬兵力的大戰,文人先要做到不拖後腿,若是還能與武人相得益彰,可以少死很多人。
徐鳳年抬起頭,皺了皺眉頭。
只見從清涼山山腳開始,不斷有魚鳧弩向空中激射而出,越靠近這座他這個北涼王正值小憩的聽潮湖,弩箭就越來越繁密,在徐鳳年親手提著徐淮南和提兵山第五貉的兩顆頭顱從北莽返回之後,敢到北涼王府行刺的江湖豪客就徹底銷聲匿跡,畢竟能夠混到出人頭地的江湖人士,不論身負如何不共戴天之仇,都不是願意自投羅網的傻子,尤其是在徐鳳年與王仙芝一戰傲視武林後,許多潛藏在北涼多年的春秋豪閥死士就隨著那些將種富紳一起默然離境,這夥人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徐鳳年想不到誰能夠完全隱藏氣機來到清涼山山腳,然後暴起闖府,甚至連徐鳳年都無法清晰捕捉那個模糊身影,照理說,趙室如今要希望他去跟北莽扳手腕,可以死,但不可以死得太早,至於北莽那邊,洪敬巖和慕容寶鼎先前才出現在流州,應該不會還有誰吃飽了撐著單槍匹馬來觸黴頭,拓跋菩薩有這份實力,但北莽軍神的心境,一直更傾向於在沙場上堂堂正正建功立業。
就在徐鳳年納悶之時,就看到不遠處的聽潮閣有一道身形掠出。
徐鳳年有一瞬間的失神。
自己還沒有上山練刀的時候,他帶回了那個白狐兒臉,那是一場鵝毛大雪的凜冬時節,白狐兒臉在湖上“走刀”,那會兒,徐鳳年真的以為這就是天下第一厲害的刀法了。現在回頭再看,白狐兒臉當時的刀勢刀意刀法仍是上乘,但恐怕距離之後太安城見過的顧劍棠跟曹長卿針鋒相對的方寸雷,還是有一段火候差距。但白狐兒臉始終是他三年遊歷途中第一次確認無誤的江湖高手,當然那之後,老黃,從湖底出世的帶刀老魁,老掌教王重樓,羊皮裘老頭兒,這些人就逐漸出現在視野之中,各有風姿,無一不讓人仰慕神往,對江湖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攜單刀出樓的白狐兒臉跟那抹高大身影在湖心亭百丈之外錯身而過。
徐鳳年站起身,在刺客不易察覺的些許停滯後,立即辨認出來者身份,是一個在完全意料之外的老前輩。
一個嗜好吃劍的無名劍客,隋斜谷。
正是老人的借劍,讓徐鳳年從人貓韓貂寺手中撿回一條命。
徐鳳年站在走出亭子,不等他走下臺階,吃劍老祖宗就來到亭子附近,跟李淳罡互換一臂的獨臂老人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