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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部分

齊陽龍感慨道:“坦坦翁無論為人還是做官,都不曾行心上過不去事,不存事上行不去心,我不如坦坦翁多夷。”

桓溫白眼道:“中書令大人,這話可就溜鬚拍馬太過了啊,如果換成別人來說,我甚至都要覺得是罵人了。”

齊陽龍笑而不語。

他執掌離陽王朝廢弛多年的中書省,在數十年前,偏居北地而藩鎮割據的舊離陽趙室,中書省的中書令、左右僕射和侍中等幾個頭銜,都被趙室賜予那些尾大不掉的藩鎮武將和把持朝政的彪炳武臣,以示榮寵,都是虛銜,就像後來的大柱國和上柱國。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大權旁落的中書省重新成為名副其實的廟堂重地,他齊陽龍也順勢成為繼張鉅鹿之後的又一位當朝首輔大人,而一些被很早就被翰林院分走的職權,也重新迴歸中書省。但是齊陽龍心知肚明,自己這個被先帝召入京城“救火”的中書令,說到底,就是個過渡宰相,把殷茂春趙右齡等人扶上位後,也就要全身而退,而桓溫不一樣,先帝也好,現在的天子也罷,對待這位與張鉅鹿私交甚好的坦坦翁,都視為可以信任的帝師人物,這次沸沸揚揚的桓溫辭官讓賢一說,齊陽龍最清楚不過,哪裡是年輕天子對桓溫生出了忌憚猜忌之心,分明是桓溫自己有了退隱之意,這才有了桓溫一人獨得三方御賜硯臺的美談。

桓溫輕聲道:“少年人要心忙,忙起來,則能震攝浮氣。老年人要心閒,閒下去,方可樂享餘年。”

齊陽龍搖頭沉聲道:“這個時候,朝廷上誰都能閒,唯獨坦坦翁閒不得,廣陵道,北涼道,兩遼道,處處都不安生,朝廷這邊很需要坦坦翁幫著拿主意。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哪怕坦坦翁不開口說話,但只要你坐在那裡,哪怕是打著瞌睡,朝廷的人心就不會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說的就是坦坦翁。”

桓溫繼續望了一會兒那座小山,緩緩轉頭笑道:“論年紀輩分,中書令大人與我恩師同屬一輩……”

齊陽龍很快就擺手道:“別來這一套,我跟你恩師當年不對付是出了名的,對於儒法兩家的皮裡之爭,兩人一輩子都沒談攏,在我入京以後,坦坦翁沒有為難國子監和中書省,我就已經很慶幸了。”

桓溫不再用中書令大人這個恭敬中透著生疏的稱呼,語氣誠懇道:“齊先生雖然與恩師政見不合,但是恩師當年便對先生做學問的功夫極為欽佩,在桓溫看來,世人都說那與其衣冠誤事不如布衣遁世的道理,其實要麼是做夠了官,要麼是做不成官的虛偽措辭,遠不如先生這般布衣即學問、衣冠即濟世。”

齊陽龍笑了笑,“坦坦翁啊坦坦翁,咱們兩個老頭子在這裡互相拍馬屁,這也就罷了,問題是也沒人旁聽進耳朵啊,如何‘傳為美談’,如何青史留名?”

說到這裡,齊陽龍略帶譏諷道:“想我年少時讀史,初讀某人某事,總覺得血脈賁張或是感人肺腑,後來回過味來,才知道是沽名釣譽至極,其心可誅啊。”

桓溫爽朗大笑,“先生好見地,學生年輕時也有如此感觸。”

齊陽龍沒來由嘆氣道:“以前的寫書人啊,以後的翻書人啊。”

桓溫也跟著嘆息一聲,突然問道:“先生是不是沒有見過那徐鳳年?”

齊陽龍點了點頭,“那北涼王倒是去過一趟上陰學宮,可惜不曾見面。”

桓溫嘿嘿笑道:“我恩師跟老涼王當堂對罵過很多次,我這個當學生的,雖說跟那年輕藩王不過兩面之緣,但是其中滋味,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齊陽龍沒好氣道:“這有何值得顯擺的?”

桓溫很開心很用力地笑了笑,毫不遮掩促狹意思。

桓溫又問道:“齊先生,你知道我入京當官以來最喜歡做的兩件事情嗎?”

齊陽龍答道:“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