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舊日同僚的林鬥房指著鼻子罵得狗血淋頭,氣得七竅生煙的劉元季趕回府邸,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個在自己跟前個個恭謹的不肖子孫全部喊到祠堂,以不怕錯殺只怕錯過的姿態,把家裡上上下下二十幾個姓劉的後輩,讓他們跪在地上,親自用皮鞭一人狠狠抽了一百鞭,當場就有七八人給抽暈過去,鮮血淋漓,祠堂外的劉府婦人們一個個嚇得連哭都不敢出聲,當天府上七名管事被打死三人,劉氏年輕子弟的伴讀全部捲鋪蓋滾蛋,從那以後,劉府家風為之一肅,劉元季更是閉門謝客,直到左騎軍統領何仲忽捎話給他,說要他們這幫老頭子重回邊軍效力,劉元季這才扭扭捏捏露面見人,否則估計老將這輩子都不打算跟昔年袍澤們打交道了。
北涼這些經歷過春秋戰事的武將功高勳大,桀驁難馴,不服約束,自然都是事實。
但是有一點與離陽許多“開國”功臣不一樣,那就是對於徐家或者說徐驍,懷有一種難以言喻且根深蒂固的濃重情結,如果說閻震春楊慎杏馬祿琅這些離陽大將軍,是幫著老皇帝打下了趙室江山,那麼燕文鸞尉鐵山劉元季這些悍將,是跟著徐驍打下了徐家江山。一字之差,天壤之別。很簡單,徐驍跟他們一起同甘共苦,一起上陣廝殺,既有那種“君臣之誼”,更有你我換命的袍澤之義。廟堂之上,晦澀難明,最難見真心,沙場之上,生死剎那,最易見秉性。
在聲名狼藉的徐鳳年世襲罔替北涼王前後,暗流湧動,原騎軍主帥鍾洪武被殺,在北涼道私下被稱為不是什麼殺雞儆猴,而是殺虎儆狼,由此可見北涼風氣之剽悍,徐鳳年以世子身份領銜陵州將軍的時候,哪怕徐驍還在世,把持陵州官場的將種門戶不一樣還是鬧出了那場風波?
徐鳳年跟眾人打招呼後,看到蓮子營老卒林鬥房,恍然大悟,那柄徐家初代戰刀肯定是這位獨臂老人的珍藏,記得早年徐驍惺惺念念了很多次,說如果當今天下真還存有初代徐刀的話,多半就是當年親自贈送給林鬥房,當做兩家娃娃親定親信物的那一把了,只不過後來林鬥房膝下並無子女,這位蓮子營第一位主將在心灰意冷後也在北涼銷聲匿跡,那樁親事只好作罷。如今的白羽輕騎主將袁南亭便出身蓮子營,那次六百老卒為世子殿下入京送行,林鬥房袁南亭,還有現任右騎軍統帥的錦鷓鴣周康都曾出現。
戴遠傑給徐鳳年宋漁搬來兩條椅子,徐鳳年接過椅子後,沒有名正言順地擠佔姚白峰那個中間主位,只是隨意放在林鬥房旁邊落座。至於清涼山大管家宋漁,更是乾脆沒有接過椅子,笑著搖頭拒絕了,屏氣凝神站在遠處。
姚白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微微一笑,然後臉色轉為凝重,開門見山問道:“王爺,敢問廣陵道春雪樓變故,清涼山可有插手?”
初秋的日頭和煦暖人,但是在姚白峰丟擲這個問題後,即便是林鬥房尉鐵山這些老將也感到一股心悸,原本意態閒適的坐姿都瞬間變成正襟危坐。
徐鳳年臉色如常,輕輕搖頭笑道:“我倒是想有點關係來著,可惜沒有。”
姚白峰凝視著這位年輕藩王略顯狹長的眼眸,久久無語,似乎沒有抓到預料之中的端倪,老人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亂世之象啊,才過了短短二十餘年太平世道,怎麼就淪為這般光景了?”
徐鳳年臉色依舊恬淡,微笑問道:“姚先生是覺得為何這天下除了涼莽邊境狼煙四起,怎麼就連中原也要兵荒馬亂了嗎?”
姚白峰愕然,隨即苦笑道:“王爺無需如此挖苦,老夫捫心自問,從未覺得為了中原安穩,北涼將士就應該戰死邊關。”
徐鳳年思索片刻,緩緩道:“今日中原亂象,朝廷難辭其咎,離陽削藩和抑制地方武將勢力兩事,大方向是對的,但是落在實處的具體手腕,太過酷厲了,比如閻震春楊慎杏這撥手握兵權的老人,心向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