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邁江南名僧倒是親自起身相送到門口。小乞兒當然不能入禪房,一直站在門口,手裡還捧著那個腹中空空的西瓜,滑稽可笑。走出報國寺,陳亮錫轉頭看了眼寺門,隱約有失望神情,自言自語道:“道不同,非我所謀啊。”
小乞兒滿臉好奇地輕聲問道:“那個好心的哥哥呢?”
陳亮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柔道:“應該比我們早離開報國寺。”
小乞兒哦了一聲,很是失落。
陳亮錫彎腰幫忙拿過西瓜,玩笑道:“咋了,小叮咚,喜歡上那位大哥哥了?確實,他比陳哥哥可要好看百倍。”
小乞兒小臉漲得通紅,嚅嚅喏喏,煞是可愛。
陳亮錫不再打趣小女孩。
小乞兒攥著窮書生的袖口,走在路上,猶豫了許久,鼓足勇氣抬頭正要說話,陳亮錫低頭柔聲道:“知道小叮咚還是最喜歡陳哥哥了,對不對?”
小乞兒燦爛一笑。
陳亮錫仰頭望向天空,笑臉醉人,說道:“以後陳哥哥要是能夠一腳踩入歷史的泥濘,僥倖留下足印,一定也要讓小叮咚陪著。”
自古多少草莽英雄亂世梟雄,又有幾個能青史留名?哪怕是短短几十字都成奢望!這個死當諡文正的窮書生,所謂足印,分明是野心勃勃的要在正史中留名,而非私家編撰的野史稗史。小乞兒哪裡懂得這些,在她看來可能都不如晚飯有得吃炒西瓜片來得實惠慶幸。她只當是陳哥哥說了件好事,開開心心,蹦蹦跳跳,這是她難得的無憂無慮了。陳亮錫也知道小女孩聽不懂,所以才說。一股腦丟開那聖人教誨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條目,不去管什麼內聖之基外王之業,甚至連自己今日一場曲水談王霸是否成了奇貨可居都不去想。他只是笑著說道:“走,咱們去廟外石板上給你和爺爺畫條龍去,老規矩,陳哥哥畫龍,小叮咚來點睛。”
小乞兒重重嗯了一聲。
許慧撲站在報國寺門口,遙望著一大一小兩個漸漸逝去的貧寒背影,怔怔出神。世家女的她能與寒門書生陳亮錫相識相交,緣於一場寺外牆根泉邊的邂逅,小乞兒入水撿錢,被寺內和尚斥責,入寺借景繪牡丹的陳亮錫恰巧路過,為小乞兒解圍,許慧撲當時心情不錯,便讓報國寺以後都不攔著小女孩在池裡撿許願錢,後來無意中發現陳亮錫竟然私自畫龍,起先震驚於他的膽大包天,細看之後緊接著便驚駭於他的精絕畫工,堪稱刷天王須筆跡猶如神助!
一幅蛟蟒鬥龍圖,上方天龍隱現於斑斕凝結的雲霧,墨氣淋漓,天龍長鬚巨口,凌雲駕霧,蒼老可畏,下方大蛟出水,足爪奮攫,巨蟒盤山,朝天吐信,當時圖畫已至末尾,許慧撲真是被光怪陸離的奇詭畫面給嚇得不輕,陳亮錫被窺破秘密,也未有絲毫慌亂,交談過後,相談甚歡,對於陳亮錫是極為欣賞的,唯獨此人稜角太過分明,許慧撲自知唯有父親這些個江南一等名士才可馴服,便存了徐徐圖之的意思,本意是陳亮錫再被生活磨礪幾年,便破格薦舉給許氏孃家,從幕僚小吏做起,說不定就可化龍而起,日後陳亮錫自然感恩於許氏賜予雲雨,才算真正被家族所用,只是那繡花枕頭的世子殿下出現後,一切都亂了套,烏煙瘴氣,她的數年佈局毀於一旦!
如今獨佔曲水流觴風頭的陳亮錫已算得了騰飛之勢,很快名聲就會傳遍江南道,許氏再要招攬,一則要明目張膽進行,二來所耗本錢註定要比原先多了數倍,許慧撲如何能不惱恨那世子殿下?更大隱情是,若非盧白頡露面,她差點就落魄到要給這無良世子暖被的下場,許慧撲潛心修道,自然而然視作奇恥大辱。
方才寺中見到伯柃袁疆燕,這位成名已久的大人物眼神隱晦陰沉,更讓許慧撲毛骨悚然。
能說出口“養士不類豢養走狗,實如熬鷹,飢則為用飽則颺去”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