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這一口,兩根手指捻了捻髯須,眯眼笑道:“過江的蝦米,自顧尤不暇,我們不用分心。這本出自吳家劍冢的《青蚨劍典》是珍貴非凡,但更讓我們棋劍樂府好奇的是除了這部上乘馭劍典籍,還有三四本秘笈幾乎同時流入邊境,若是幕後人有心而為,就有嚼頭了。西湖師弟,你怎麼看?”
瘦如猴子卻一身華貴錦衣的男子,相貌與吳妙哉一個天一個地,這人手持一柄鐵如意,但眼神清澈冷冽,身上養出一種只可意會的不怒自威,緩緩笑道:“東仙師兄,你這可就是問道於盲了啊,就我這一根筋的腦子,也就是找到那姓宋的拿鐵如意打殺了。”
其餘師兄弟們皆是會心一笑,西湖師弟性子直爽不假,但下棋如做人,每次落子直敲人心,絕對不能小覷。棋劍樂府三座府邸,也正因為有西湖和一斛珠這般粗獷心細兼有的同門,才可以表裡如一的其樂融融。而且棋劍樂府最讓世人豔羨的是門內有不下二十對神仙眷侶,或者隱居府內常年對弈練劍,或者攜手行走江湖,相濡以沫卻能不相忘於江湖,只羨鴛鴦不羨仙,不過如此。
對於棋劍樂府而言,一本《青蚨劍典》算不得什麼燃眉的大事,也不是蒐羅不到就要捶胸頓足,否則也不會僅僅派出吳妙哉這一輩精銳走出府邸,更多是存心讓王維學這幫晚輩來邊境歷練,讀萬卷書行萬里書,再加棋劍樂府獨有的落子百萬,便是宗旨。吳妙哉單獨一人,興許制服不住那魔道中人的於老蠱頭,可聯手兩位師兄弟便足以將其困死,因此更高一個輩分的府中長輩出馬的話,例如吳妙哉的師父葉山鹿,詞牌名漁父,劍術如棋風一般殺伐果決,只要被一眼看見,僥倖得手青蚨劍典的宋姓魔頭就萬萬逃不出手掌心。
王維學一直偷偷打量著喝茶的劍府黃師叔,王維學出身王朝第一等豪閥,怎樣美人兒沒有見識過,這位名義上的長輩女子漂亮毋庸置疑,但真正讓他動心動容的是她的坎坷境遇,出身龍腰州一個不起眼的寒門小族,年幼時被她那位遊歷四方的師父相中根骨,帶回棋劍樂府初始,轟動三府,無一不去稱讚她天資卓絕,幾乎不遜色於歷代府主,二等詞牌名位列第一的謫仙空懸百年,劍府府主原本有意摘來賜給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又擔憂拔苗助長,便想著等少女初長成以後再由她自己拿下謫仙的詞牌名,這孩子不負重望,三年習劍便與劍通玄,不曾想十歲時生了場大病,幾乎暴斃,這以後經脈枯萎,竅穴緊閉,之後整整五年一言不發,與啞巴無異,終日練劍卻毫無寸功,讓旁人瞧著心酸。十六歲時被評點詞牌名,僅是拿到了第六等的山漸青,雪上加霜的是她的師父隨後逝世。
若只是如此,這個名叫黃寶妝的女子,也就要靈光乍現後籍籍無名一輩子,但十八歲時獨自走入宗門後面的青山,再出青山時,已是開竅兩百一十二,再練劍,境界一日千里,三府震動,都將其視作有望爭奪下任劍氣近的天縱奇才。
連已是棋劍樂府第一人的更漏子洪敬巖都時常與她下棋。
王維學痴痴道:“好一個山漸青了。”
吳妙哉在桌下踢了一腳這色迷心竅的徒弟,後者立即恢復常態,嬉皮笑臉。
繼洪敬巖之後再次讓棋劍樂府不惜傾力栽培的黃寶妝喝完茶,起身朝在座師兄師姐輕輕一揖,默默離去。諸位習以為常,回禮以後便繼續閒聊,只有王維學想跟上去,被師父吳妙哉一把拉回座位。
世子殿下站在城頭俯瞰全城,這時候的雁回關寧靜安謐,就像一位暮年老婦打著瞌睡,但世子殿下確定這名老婦與慈祥沒有半點關係,一旦垂死掙扎起來,會是異常的猙獰。城頭上就只有徐鳳年一人,緩緩走到東城牆點將臺下,有一座石碑,蹲下後仔細看去,竟是北莽書法大家餘良的傑作《佛龕記》,行文晦澀,夾雜太多佛教術語,一般人根本認不全,不過餘良行文旁徵博引推敲過度,字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