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夕陽染紅了半邊天,餘下的半邊如墨鋪灑開來,漸漸地將那餘暉隱盡在墨藍的夜空。。
隨著院門口虎子的一聲吠叫,在蒼茫的夜色裡,在太子河東邊的高崖村中的狗兒們似得了什麼訊息,零零落落地跟著叫了起來,最後那叫聲連成了一片。
老張家的三兒媳婦宋氏拖著一個**歲的小姑娘,正默默地站在自己的東耳房裡,靠在那兩扇不大的窗前,半探著身子往外張望,神情侷促不安。
她從眾多的吠叫聲中,一下子就聽出了虎子的蒼老而又低沉的叫聲。這使她的心裡亮堂多了。她從虎子的叫聲中判斷,她的公爹張老爺子並沒有走出多遠。
“娘,爺在村口!”
這時,傾耳聽了一瞬的張四娘,立刻咧嘴一笑,搖了搖宋氏的手,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
那眼睛是如此明亮,卻是個瞎的。宋氏慈愛地撫了一下張四孃的頭,因時常吃不飽飯,頭髮有些黃,髮絲也細細地,茸茸地。每當看到瘦弱的女兒,相較起那看不見的雙眼,更讓宋氏的心裡發酸。可眼下,還不是她感嘆這些的時候,她朝屋子裡張望了下,自家的漢子睡得正香,有心叫他去尋人,話到了嘴邊兒,打了一個轉兒,又咽了下去。
宋氏微微皺了眉,拉了四娘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呆呆地望著半敞著的大門出神兒。
四娘很乖巧地靠在宋氏的懷裡,玩著胸前掛著的小香囊。雖看不見那香囊的樣子,但宋氏在將做好的香囊掛在她的胸前時,已經告訴她這是隻什麼樣的香囊,上面有怎樣的繡花,裡面裝有哪些香草。
四娘一邊鼓搗手裡的香囊,一邊豎起耳朵細細地聽著院子裡的動靜。
這幾天,老張家這個一向比較平靜的農家小院裡,風波迭起,簡直亂了套。
許多事情都讓張老爺子心裡不舒坦。他整天陰沉著臉,無情的歲月與繁重的農活讓他臉上的皺紋變深了許多。
自從張老太太幾年前病世後,張老爺子似少了半邊胳膊,失了主心骨。以往張老太太活著的時候,家裡的大事小情都由著她來張羅,他只管地裡的活計。
這幾年,張老爺子是又當爹又當娘,除了地裡的活計讓他操心外,家裡的事情也由他經管著,平時無事還好,可一旦有了什麼事情,尤其是不順他心的事,心裡頭就很不是滋味兒。
今天晌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老二張義勇用木筷蘸了米湯在飯桌子上畫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圈兒,又一次轉彎抹角地提出二房分出去單過。
張老爺子一聽,立刻黑了臉,他惡狠狠地瞪了老二一眼,半句話也沒說,就猛地把飯碗放桌上一摔,趿了鞋子下坑,使勁兒把門一關,氣洶洶喊上虎子,頂著白花花的日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地上擺了桌子吃飯的孫輩們,都被張老爺子那副凶神惡煞地模樣給嚇壞了。
宋氏見這情景,心裡很著急,她想追出去,把張老爺子追回來,但一轉身,正遇到二嫂趙氏那雙似笑非笑的眼中所射出的錐人的目光。
這目光,大嫂何氏也看到了。她站在宋氏的身後,偷偷地扯了她的衣襟。於是,宋氏趕忙把已經邁出去的腿,又悄悄地收了回來。
這時,趙氏才含蓄地一笑,放下正在捧著的飯碗,走到門前,把那門推開了小半邊兒,探出腦袋,用甜甜的,脆脆地聲音喊道:“爹,你咋不吃飯就走呢?幹一天的活了,快回來吃飯吶,可千萬別餓壞了身子……”
張老爺子正在氣頭兒上,既沒有吭聲,也沒有回頭。跟在他身後的虎子卻停了一下,轉過頭去瞅了瞅趙氏,低吠了幾聲,搖晃著尾巴,顛著小步,隨他去了。
張老爺子從晌午慪氣離開家,一直到太陽落山也沒見回來。
這大半天兒,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