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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三揀四,“我不要聽《梅龍鎮》,也不要聽《狀元媒》,我要聽《蘇武牧羊》。”

“蘇武牧羊”這四個字一出,明鏡明樓和阿誠的心裡都瞬間輕顫了一下。

明鏡以為小弟明臺的無心之舉卻正巧戳中瞭如今明樓的軟肋,蘇武牧羊多年艱苦仍未忘國,反觀此時的明樓於國破危難之際身居南京政府高位,怎麼看都像是在諷刺。

明樓阿誠眼神交錯,彼此眸光沉浮,最終明樓點了點頭,說:“我唱。”

阿誠拉起了二胡,明樓的聲音低沉磁性又被旋律悲壯的音樂環繞,除夕夜的歡喜氣氛此時只剩下蘇武牧羊的艱苦淒涼。

當明樓唱到“要想蘇武歸順了,紅日西起害枯槁”那一句時,一直緊緊盯著他的明臺站起身大聲喝彩,明樓與他四目相對,卻發現這個年輕小弟的眼神中已經摻雜了太多太多的深意。然而還未等他開口說些什麼,忽然間有人輕輕開啟門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臉上帶著拘謹小步小步地走進來,她嚮明鏡一行人點頭問安,最終含淚的雙眼凝在了阿誠的身上。

“阿誠……”

阿誠在看到她的一瞬間,雙眼便死死盯住了不遠處的這個女人。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眼前無數情形碎片飛快閃過,獨自劈柴燒水、被鎖在舊房子裡的偷偷啜泣、發瘋女人歇斯底里的謾罵與毆打……怒火從血肉骨骼中湧出,一路燒到天靈蓋,他甚至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血液被烤乾的滋滋聲。

可是當阿誠目光落在她眼角皺紋與鬢邊白髮上時,一瞬間洶湧的怒火煙消雲散,只留下無窮無盡的漠然與陌生。他曾經咬牙切齒的人,已經被生活壓榨得蒼老無比病況纏身,得到了她應有的報應……

阿誠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明樓離得最近,見狀連忙伸手攙扶。

明鏡到底還是心軟,看著桂姨如今白髮蒼蒼皺紋叢生的模樣,忍不住勸道:“阿誠啊,時過境遷,你就原諒桂姨吧。”

明樓與他離得極近,隱約看見阿誠的嘴邊似乎露出一點譏諷但又可憐的笑,只是不到半秒鐘就消失了。阿誠堅決地推開明樓攙扶自己的手,挺直背脊抿緊嘴唇,一個字都沒說直接轉身離開。

這個除夕夜過得可謂是一波三折。

下半夜,明家眾人幾乎無人入睡。含淚哭訴的桂姨在明鏡房裡說著自己多年來的悽慘生活;明臺翻來覆去思考大哥究竟有沒有投靠日本人;明樓怕阿誠多想把他叫去自己房間裡寬慰……到最後只有阿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好覺。

阿誠進了明樓的房間,隨手關上了門。他臉色有些發冷,一看就是氣還未消,明樓示意他坐下然後遞去一杯熱牛奶,小心翼翼地找了個不易引火燒身的角度開口:“桂姨這件事是我和大姐做得不對,我向你道歉。”

阿誠沒接話。

“桂姨在鄉下實在過不下去了,所以寫信來求大姐,希望能夠回明家投靠你……”

“投靠我?”阿誠冷冷打斷他的話,“我和這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憑什麼要來投靠我?”

明樓有些心力交瘁,“我知道,桂姨當年做了很多錯事,但她……”

阿誠再度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說但是,我也不想聽但是。我不想再和那個人扯上一點關係!”

明樓看他有些神情激動,連忙道:“阿誠,你別激動。”

這句話就像一個導火線,成功激出他壓抑多時的怒火。阿誠一臉怒氣地站起身,道:“我能不激動嗎?!你們把她叫回來,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他頓了頓,“也是,你們根本不用考慮我的感受,在這個家裡,我就是個僕人嘛!”

明樓本來還坐在沙發上,聽了這話頓時站起身瞪他,“胡說,誰敢拿你當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