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內。

年輕的崇禎皇帝面對朱道臨短短百字的奏章，心中滿是疑惑和惆悵，這份語氣恭敬、內容簡單的奏章從寶山衛發出，經由南京五軍都督府上呈，前後僅用十六天時間，但對心懷忐忑焦慮不安的崇禎皇帝而言，這十六天如同十六年一樣漫長。

“你們幾個肯定都看過這份奏章了……張彝憲，你來說說。朱愛卿是否和朕疏遠了？”崇禎皇帝的忽然詢問，把肅立一旁的三大太監嚇得渾身猛然一抖。

張彝憲惶恐不安地彎下腰來：“奴才……奴才覺得。朱將軍的意思很清楚，明確表示二月中旬之前揮師渡海，接防皮島和廣鹿島，而且還是親自率領麾下將士前往，期限比聖上預計的提前了足足半個月。”

“由此看來，朱將軍哪怕心有不甘。也不敢公然違背皇命。”

聽了有“內廷小諸葛”之稱的張彝憲這一番話，崇禎皇帝煩躁的心情舒暢了許多，他想了想，又望向垂首彎腰、目不斜視的曹化淳，大聲問道：“老曹。你和朱愛卿接觸最多，你說說。”

曹化淳對崇禎皇帝的性格瞭如指掌，非常清楚這個時候皇帝想聽什麼，笑著說出了一番話來。

“奴才注意到一個細節！”

曹化淳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來：“朱將軍在奏章中提到了威海衛外海的劉公島，雖然只是‘擬於劉公島修築港口轉運糧草’一句話，但足以看到朱將軍的精明，他肯定知道登州乃至整個山東不會給他任何幫助，所以才會選擇在小小的劉公島上大興土木。”

“也只有在劉公島上修建碼頭、倉庫和營房，才能讓北面數百里之外的皮島和廣鹿島有個支撐，其作用如同登州對於寧遠和金州一樣重要。”

“據奴才所知，劉公島是一座草木叢生的海上山崗，長寬僅數里地，孤懸於威海衛城東面七八里遠的大海上，自萬曆年間剿滅倭寇之後，兵部和山東布政使司不再重視威海衛，轉而經營距離遼東更近、交通便捷人口更多的登州，致使威海衛逐漸荒廢，遠離陸地的劉公島也就沒人理會。”

“朱將軍在無法獲得威海衛的情況下，選擇劉公島落腳是必須的……由此看來，朱將軍還是能夠顧全大局的。”

崇禎皇帝頻頻點頭，心裡湧起絲絲愧疚，但很快又被朱道臨不辭而別、致使欽差趕到威海向他宣旨撲了個空的事情感到惱火。

雖然朱道臨麾下幾名大將解釋說他去了瀛洲，但崇禎皇帝認為這是個藉口，朱道臨定是得知沒有獲得海防總督任命之後，心中惱怒，拂袖而去。

若不是內憂外患、壓力重重，崇禎皇帝定會將桀驁不馴的朱道臨削職為民，永不錄用。

曹化淳看到年輕的皇帝緩緩站起，走向西面牆壁上懸掛的大幅地圖，立刻與王承恩、張彝憲相視一眼，默默跟上。

崇禎皇帝站在地圖前，仰起腦袋久久凝視地圖上只是一個點的劉公島，再望向朝鮮西海岸的零星島嶼，費了不少時間才確認皮島的位置，禁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沒想到一個區區小島，竟然成了決定遼東局勢的戰略要地，也不知道那彈丸之地能否養活數千人馬？”

“聖上大可放心，當年毛文龍憑藉皮島養活數萬人，文武雙全、富甲天下的朱將軍怎麼會比毛文龍來得差？”

張彝憲光溜溜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嘲笑，說出的話聽起來卻像是對朱道臨的由衷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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