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翻白眼,更多的時候她則是見都不見。
但是來的人還是前仆後繼,大概是因為,他們管師父叫——高人。
總有人來找高人。
眼前這一批便是這樣的人。
他們雖然禮節周到言辭謙遜,但是我知道,師父不會來見他們的,師父看著他們的樣子和看著一棵樹一根草沒有什麼區別,我知道旁人不會這樣看人,也是在別人身上。
這回他們照例給了我些糖果,為首的華衣公子這回似乎豁了出去,撩起下襬跪在了地上,然後後面烏壓壓一片人就全跪了——我知道跪在那上面很疼,因為我不聽話的時候,師父就叫我跪在上面,一邊訓我一邊冷笑,她說:“洛觀漁啊洛觀漁,讓我來教你做人。”
可是我卻覺得,師父自己就不大會做人——她可能是在做別的什麼東西,總歸不是在做人。
我瞅著下跪的一行人,懷著這世界上傻逼真多的心情,躲到屋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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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知道我的師父是個高人之前,我有一陣子以為高人就是很高的人。
這實在怪不了我,從各種方面看來,我已經足夠聰明,只是我的師父在教育方面也相當失敗,所以把我教成了個常識欠缺的傻蛋,幸好有一陣子有個老頭在我師父處所邊上結廬而居,我便向他學了些學問。
“你是高人的徒弟?”有一次他這樣問我。
“高人是什麼?很高的人?”我反問。
他倒也不吃驚,一本正經地說:“高人是有本事的人。”
反而是我吃了一驚,詫異道:“我師父是有本事的人?”
他仍然不吃驚,淡泊寧靜的樣子讓我記了很久,他說:“是的,世人皆說,玄武山下住了個得道仙人,我本以為只是訛傳,那日幸得教誨,雖只得皮毛,已受用終身。”
我不置可否,覺得荒謬的同時,不免覺得世人都瞎了眼睛,成了白痴。
但是那天我還是努力已一種不同的視角去看師父,直到師父冷笑著想要揪我的耳朵:“洛觀漁,這個鬼眼神是什麼意思?”
我連忙躲開師父白骨一般的手,然後聳了聳肩膀。
——哈,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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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評選睚眥必報的高人的話——
如果評選陰險狡詐的高人的話——
如果評選不拘小節的高人的話——
師父一定榜上有名。
但是說實在的,她對我不錯。
我記得小的時候,師父總是問我:“觀漁啊,你是不是恨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搖了搖頭。
於是她說:“可是觀漁啊,你總是在我修行的重要關頭打斷我——要不就是餓了,要不就是渴了,要不就是摔倒了,你說你怎麼那麼麻煩啊?”
可是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啊?而且你管的也不好,上次我從床上一咕嚕翻下來,在地上躺了一天一夜,你才發現這件事。我很想這麼說,但是因為那個時候還不會說話,所以說不出口。
是了,雖然我常識欠缺,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很小的時候,似乎就已經有了完整的念頭。
從前我不知道這是件稀奇的事,便告訴了邊上結廬而居的老頭,那老頭便喟然長嘆道:“怪不得仙人收你為徒,世上竟真有生而知之者。”
我便問他什麼叫做“生而知之者”,他告訴我這是說生下來就有知識的人。
知道了自己是個特別的人,我很得意,忍不住在晚上告訴了師父——這個時候師父正在把因為爬山玩泥巴而渾身髒亂的我按